“是啊!先生请看,贼人虽众,但都是无甲鱼腩,只要几百官兵一次逆袭,定会大破之!披甲贼距此足足百余丈,被溃兵一冲,肯定是不及救援的。可惜……”
刘十亭应道:“草民不知兵,然略通望气之术。王将军请看,”说着用手一指,跟真事儿一样继续道,“那里隐有黑气翻腾,分明是败相已现!对了,王将军说可惜,敢问何故?”
王简瞪大眼睛看了半天,到最后好像恍惚间真的看出来一股黑气缭绕,便把大石堵了门、想偷袭需要马文升批准等事说了一遍。
听完王简的想法,刘十亭一抱拳:“草民这便去找马大人。”
王简喜出望外:“有劳先生,多谢先生了”。
马文升此刻在城隍庙里。
早上刚打起来,马文升没敢登城,跑到宝轮寺塔上望了望,见到那么多贼人和攻城塔楼等器械推过来,被惊得够呛。看到床弩奈何不了高藤豆的望台,更是吓破了胆,没等到王简集火摧毁第一座塔楼就一溜烟跑回家。
回了家也不知道该干啥,把细软打包,换了身下人行头才想起来四门都被堵上了无路可逃。琢磨了一会,又再换回官衣,吩咐家丁去找船——北门那里没有贼人,黄河水再急,也比不过凶狠的贼人吧?一定会有经验丰富的船老大能过河的!家丁们巡遍全城,所有船家众口一词绝无可能:扔块木板都会大浪卷到河底,木船怎么可能抗得了瀑布前的激流?正在破口大骂刁民故意推诿,马文升接到报告:王简轰塌了一架塔楼!
这时候想起那支上上签和天上掉下来的刘十亭,心里猛然生出一阵希望!去战场是万万不行的:孟子曰过,君子不立危墙嘛!有潘、荆两个督战,盯着王简这个武夫拼命砍人就行了,自己大好前程之身应该运筹帷幄,刀枪无眼,犯不上去冒险!
到哪里运筹帷幄呢?想来想去,还是城隍庙!靠着城隍爷,心里就有谱了——您老人家总不会说话不作数吧?
在城隍爷前跪了不多会儿,便听到磨盘砸了贼人撞车的捷报,简直太灵了!马文升志得意满起来,规规矩矩磕了头,起身出了殿,正琢磨着要不要再登塔看看,这当儿,刘十亭来了。
潘荆二人不算,王简等人的顽强抵抗,固然是出于朝廷命官守土之责,或多或少,心理上对刘十亭的信誓旦旦也是有些指望。可刘十亭自己心里明白,那些鬼话就是为了骗银子的胡诌,亲眼见到贼势汹汹,便开始预备后路。不得不说,刘十亭还是有一套,算准了马大人大半会在城隍庙,于是径直找了来。
刘十亭就是要说服马文升发动一场逆袭。
看过关盛云的兵势,刘十亭立即得出结论:陕州城是绝对守不住的!看王简的架势是要跟他们死磕到底,这可不行——伤亡惨重()
之下,任谁都会满腔怒火,这股怒火,一定会发泄出来,说不好甚至可能会屠城泄愤!你们当官的平日里作威作福死了也值了、当兵的活该就这个命、俺可不能跟你们一样!所以,刘十亭迅速为自己想到一条出路:投贼。
到手的银子已经藏好了,只要自己能想办法溜过去,凭三寸不烂之舌和献城之功,性命肯定能保住——再想办法等贼人离开时开溜,回来刨出银子便算大功告成。
城外的战事依旧。
把几千生力军投入战场,关盛云高藤豆等人除了要进一步打击守军的士气,其实是另有打算的。
墙上的守军更不会想太多。没了撞车和塔楼的威胁,云梯便成为唯一的登城工具。城上的守军和丁壮们打了大半天,体力都有些不支。此刻王简还是把预备队死死扣在手里,刘十亭的六甲阵剩下的四百多人依旧无所事事——显然,王将军和刘神仙达成了某种默契,今天同样也不能指望的。好在贼人们的攻击好像有些软,主要目标是掏墙洞,不像一上来那阵子那样猛烈攻击墙头,好歹还能应付。兵士们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有经验的军官们反倒更加忧心了。这股贼辅兵跟上午那班极度惊恐中拼了命死冲的百姓明显不同,看得出,大部分都有战场经验:攻击频次把握得很好,分工也很明确,根据冒险探头观察的军官们传回来的消息,从抛到外面的砖土来看,不少墙洞已经掏得差不多可以容身了!
另一个新问题是弓箭手。
在把握好射击节奏的前提下,经验丰富的弓箭手的野战极限不到三十轮,如果最后几轮面对冲锋采取急促射,那便是二十轮左右,新手还要减半。上午那班弓手此时就算还有些许体力,箭壶也该空了。不过,跟贼人辅兵一起过来的,还有一百多新步弓手——关盛云把自己亲卫营的弓手都调给高藤豆了!随着这帮人的到来,城上骤然感到压力:弓兵往往本就是各营精锐,何况关盛云的亲军!大半个时辰,墙上已经有七八个探头指挥的军官被射中,挨了箭的兵士百姓们数量更多达五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