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吉祥急得抓耳挠腮:“实情确实如此啊!要不,卑职再回去劝劝萧大人?”
罗咏昊正色道:“肯定您是要回去的。但,此事关系重大,万一传达的不够清楚,怕是误了大事。唉,唯一的办法,只能借尊驾项上人头一用了。让二位副使把您的人头带回去,再顺便传个话,萧大人肯定就能了解我家大帅的意思啦。”
“说得对!来人!”渐渐进入状态的关盛云恰到好处地充当起捧哏的角色。
“不要啊!”冯吉祥一把抱住罗咏昊的大腿,“罗大人!饶命啊!小的一定好好劝萧大人,给您五万两,不十万两……”
罗咏昊知道,榆林府肯定有钱,但,绝不会有这么多钱。冯吉祥已经吓昏了头,开始胡说八道。这时候,为了活命,一百万两他都能答应下来。
于是微微一笑:“冯主簿莫急。罗某倒是还有个办法。萧知府既然开价五千两,想必已经做了万全准备。要不这样,为了证明萧大人的诚意,先把答应的东西送过来,罗某这厢保证,只要收到萧大人的诚意,明日便绝不动兵!如何?”
冯吉祥苦着脸:“罗大人,纵使送了这些、纵使贵军明日不攻,那后日呢?大后日呢?日复一日,索取无度,萧大人不会料不到这一层,断然不会同意的啊!”
罗咏昊正色道:“冯主簿所言极是,你且听罗某讲完。我等只需萧知府表明商谈的诚意即可。冯主簿可修书一封,今日入夜前,送来官银两千两、军粮五十()
石,猪羊若干,我军即相信萧知府的诚意。为了体现我方的诚意,罗某可随贵副使回城为质。若明日我军违约攻城,罗某尽可由萧知府处置。足下以为如何?”
没等冯吉祥回答,捧哏的关盛云急忙阻止:“断然不可!先生是关某左膀右臂,先生须臾不可离本帅,本帅一日不可无先生!此事休要再提!”关盛云这回可算是知道了罗咏昊的能耐,心想,如果罗师爷进了榆林府当人质,那以后还谈个屁啊?自己的恩主义父,那可是个见多识广、货真价实的参将,都轻飘飘死在从七品的文官手里,眼前的对手可是正四品知府,自己这些直肠子的文盲老粗,还不是眨眼的工夫就被那帮满肚子弯弯绕的狗官们坑死!
刚刚被罗咏昊拦下的刘建林年轻气盛,抱拳道:“大帅,小人愿往!”
罗咏昊回想起刚才这帮家伙听到五千两时眼冒贼光垂涎三尺的德性,觉得自己确实不能离开,否则,这群家伙不仅不可能谈出什么东西,反而真可能胡言乱语砸了锅。略一思忖,有了主意:“也好。那这样,我方派刘将军和犬子罗世藩为质,此事便算定了。天色不早,冯主簿请尽快修书,还要尊驾暂时委屈片刻,待收到萧知府的诚意后,罗某恭送尊驾回城”。
关盛云道:“很好!建林,你本是孤儿,本帅今日便收你为义子!姓冯的,你听好了,如果罗公子和本帅的义子少了一根毫毛,老子便将你活活煮来吃了!把这话给老子照实写下来!”
打发罗世藩和刘建林随两个随从回城送信,又安顿好冯吉祥,帐中众人还沉浸在天降横财的美梦里。关盛云笑得见牙不见眼,伸出双手大指赞道:“师爷了得!今日真多亏了您!那什么,嗯,您,您觉得咱们能要到多少?”
“我也不知道。”罗咏昊微微一笑,“这种事,就跟大帅攻城一样,没打下来之前,谁也说不好能有多少收获的。谈着看,现在主动权在咱们手里。”
高藤豆美滋滋地接道:“管他呢!反正今晚先美美吃一顿再说!”
罗咏昊正色道:“大帅,各位将军,你们可知道为什么罗某要他们先送些许银子和吃食么?”
众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到:“这有啥可稀奇的?饥一顿饱一顿许多天,饿的呗!”尤福田说道:“豆子不是说了嘛,先吃饱再说其他!”
罗咏昊神色一正:“错了!各位试想一下,假若咱直接答应了他们,不管是五千两还是一万两,以后会如何?他们一开始会放下心,然后呢?”
关盛云奇道:“然后呢?先生快说,咱们都是粗人,莫教我等乱猜了。”
罗咏昊道:“只要我们答应下来,他们一定会使坏!今天会说“暂时凑不齐,这些您先收下”、明天又会说“实在没办法,再宽限几日”……这事就会一直拖下去!每次送一点点,趁机跟兄弟们拉关系套话说。然后呢,咱们坐吃山空,他们则可以从容调兵遣将!一旦发现了咱们的虚实,咱们立刻死无葬身之地!各位觉得自己带的那些手下,能瞒得住他们几日?”
一席话把众匪说得目瞪口呆!
关盛云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罗咏昊微微一笑:“无妨。现在已经变成咱们牵着他们鼻子走啦!我刚才要的委实不多,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没有。咱们不急,现在急的是他们。咱们今天要一点,明天要一点,始终保持压力,在城外虎视眈眈,每次诈出来的银粮用来训练部队,咱们越要队伍越强,他们越掏越害怕,过不多久,便会主动拿出大笔粮饷求咱们离开,那时便知咱们的收获究竟是多少啦!”
帐中响起一片由衷的赞誉之声。
罗咏昊神色又是一肃,:“各位下次切莫急于说话,如果信得过,这交涉之事,便交给罗某如何?”嘴里对众将说话,眼()
睛却看着关盛云。
“信得过,信得过!”关盛云急忙说道,“一切先生说了算,该怎么做,怎么说,全听先生的!哪个再废话,关某打杀了他!”说着,又重重地拍了下破桌子。
罗咏昊如释重负地笑了。他知道,从现在起,在这支队伍中,自己已经成为不可或缺的人:“各位当知道该怎么办了吧?厉兵秣马,积极备战,让儿郎们都加劲干起来!咱们说了不打,但咱们没说不备战,对吧?咱这里干的越是热闹,他们就越怕,就能要出来越多的东西!”。
众将轰然应是。
哗啦。
那张破桌子本就勉强能立得住而已,被关盛云或真或假大力拍了那么多次,终于散了架。
……
傍晚时分,一趟牛车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好吧,那是榆林府给边军将士们送物资的劳军运输队,被午后的太阳晒花了眼,“迷路”了,误入了贼寇的营地……
营地里灯火通明,大家挥汗如雨热火朝天地干着,吃饱喝足的关盛云和营官队官们精神抖擞地在施工现场巡视着,一个个目光如炬。又深又阔的壕沟、结实得能顶住撞车冲击的木栅栏、为了防火,外面还一丝不苟地涂了湿泥、瞭望台、拒马、壕沟前密密麻麻插了满地的尖桩……这个营寨修建的扎实程度,就算是京营最挑剔的辅兵营官看了也会赞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