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哥儿,我们、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我爹娘他们?”哭了一会儿,刘可城抽噎着道:“我想我爹我娘了。”
“我、我怕。”陈瑜也抽噎着,他从小聪慧,再加上村民经常说着陈良很不简单,小小的心里一直有着期待,希望自己如说书先生故事里一样,是某个大族的公子。他很认真地读书,又很认真地习武,就是想着有一天和父亲回到家族,如故事里一样得到属于自己的一切。
如今他真的成了栒州陈氏嫡子,虽然尚不知道那陈氏是个什么样的家族,但陈氏的土地肯定比落溪村富裕,甚至在陈瑜想来,陈氏一年肯定可以吃好多次白面馍馍。他就是陈氏嫡子,这是他梦寐以求的身份,可知道这个身份的代价太大了!
“不回去我们去哪儿?”刘可城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但是他跟陈瑜一样,长这么大最远才去过落夕镇,在他的心里如果不回家,就无处可去了。
“去乐昌城,我们都识字,在城里总能找到活路。”陈瑜其实也不知道应该去哪儿,但他知道不论村子还是镇上都不能去了,他怕那些贼人会守在那里。
“可我不认识路。”刘可城垂着脑袋低声道,如之前陈瑜在陈良床前的样子。
“我爹说过,沟里的那条河是乐昌河的支流。我们沿河一路向南,一定可以走到乐昌城!”陈瑜虽然年少但很有主见,而且从五岁识字开始,陈良就从生活的点滴开始对他进行教导。似沟里的小河乃乐昌河支流,虽然非常微小甚至不值一提,却是实实在在的地理知识,此时也成为陈瑜活命的本钱。
两人都还是孩子,今晚又是突然看着陈良死去,又是整个村子被黑山贼屠戮,然后一口气跑这么远逃命。到了如今两人都已经心力交瘁,虽然眼泪还在流淌,却都在无声的哭泣中沉沉睡去。
初冬的清晨便是落溪村里也会有大雾,沟里有那条小河,雾气更加深重。陈瑜在浓雾中醒来,迷茫中揉着眼睛,心里还带着少许期待。他希望昨晚的一切只是一个噩梦,梦醒之后父亲早已做好热腾腾的早饭,然后用冰凉的手伸进他的后背叫他不要再赖床。
揉去眼屎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陈瑜又一次默默地流泪。他睡醒于荒野,身上衣衫破成了絮,小腿上还有已经结痂的血迹()
,这一切都说明,昨晚种种并不是作梦。
胸口有些温热,也正是这丁点温热,才令他单薄的身子露宿荒野而没有生病。伸手去掏,正是那颗温润如玉的白色狼牙,昨晚匆匆一瞥,而且油灯昏暗,他并没有看清这颗狼牙有什么特别。
如今再看去,此狼牙如成年人小拇指般大小粗细,表面满布着隐约而弯曲的纹络,似很神秘的样子。狼牙最粗的一端开了小孔,被一条黑色丝线穿过,使这颗狼牙成了一枚吊坠。
陈瑜还不知道,刘可城已经是拥有内力的初阶武者,偶尔的露宿于外对身体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但他身子单薄,若非这枚狼牙吊坠只这一晚上,定会令他着凉。
“可城哥?”陈瑜向自己两边看去时,才发现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刘可城去哪儿?
陈瑜不敢太大声,他怕惊动了昨晚追杀他们的黑山贼,初冬早上的雾气太大,五六米之外,陈瑜就只能看到一些影影绰绰,猜测着那些东西是树,是青草,还有远处朦胧的似山。原地站了一会儿,陈瑜向前几步,又几步。
直到走出这个岔道,途中看到了已经掉光了树叶的几株槐树,几棵垂柳,几棵杨树。甚至看到了几丛荆棘,无数荒草。直到耳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他已经走到了河边,但他没有看到刘可城的身影。
“可城哥!”陈瑜因恐惧稍稍加大了声音,浓浓的雾气包围着他,被他的声音震动而开始翻涌,还是没有刘可城的身影,也没有听到他的回应。
“他去了哪?”陈瑜不自觉地又开始流泪。他才只十岁而已,纵然往日里聪慧过人,纵然在村子里非常调皮,但他实在太小,眼前的一切,都不是他这个年龄能处理的。
“可城哥是回了村子?”陈瑜想到,刘可城昨晚说他想回村子的事。转过身面向着村子的方向,却根本无法迈开腿。他怕,他怕黑山贼仍然停留在村子,他怕看到已经化作灰烬的村子,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他不敢回村子。
陈瑜看着身边的小河,昨晚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和刘可城也没进深入岔道太深。目光随着河水顺流而下,其实也只看到五六米之外。沟里的雾气太浓,他看不到太远。
“还是说,可城哥自己去了乐昌?”陈瑜只是个孩子,他并没有深想,刘可城不论要去什么地方,为什么不叫醒自己一起去。
“可城哥!”陈瑜这次放开了喉咙大声呼唤,他已经没了爹,没了村里的长辈,在这初冬早上的浓雾里,又没了刘可城。
脚步迈开,陈瑜沿着小河向乐昌而去。他的速度时快时慢,因为他希望刘可城回了村子,然后尽快前来追上他;又希望刘可城正在向乐昌而去,他要走快点追上刘可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