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你们进入幻境之后我就在观察你们的动向。”
“我知道,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别着急,”云歌也为他倒了一杯茶,“反正你也出不去,还不如坐下听我慢慢说。”
毕尹深深吐出一口气,思考片刻也觉得她说的在理,才坐下听她细谈。
“每个人落入幻境之中都是随机掉落,我需要一个时空一个时空的找才能把你们聚齐,但我始终未能找到帝瑶的所在。他不会不出现,他一定会来,那他在哪里呢?”
毕尹紧锁的眉头没有舒展。
“昨天夜里我找到了他,在你们都入睡后,张继生醒了。”
好像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毕尹甚至快忘了呼吸,越是停顿越是要命。
“他在张继生的身体里。”
毕尹的喉结上下滚动,楞着没能说出一句话,他有过猜测,从未敢相信,因为谷主明明一切如常。
“小姐和子虚呢?”
“我为他们造了一座牢笼,恐怕是如今对他们来说最安全的地方了。魔王回到了拥有魔王之力的身体里,真真正正的帝瑶回来了,我没有办法与他抗衡,除非尚清大人死而复生,否则一切都将结束。”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云歌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我能做的就是把幻境永远的沉入碧河,只要幻境不灭,帝瑶便不会伤害外界。但如此一来,我也没有办法把你救出去,没有人可以从这里离开。”
房间()
又陷入了沉默,毕尹回顾了他短短的一生,他经历过许多人的生生死死,也看到过许多世态炎凉,他遗憾过也圆满过,他为自己还活着而庆幸也为自己渺茫的未来而难过。
他始终认为自己的一切权利是鬼谷赋予的,回头望过那些又哭又笑的日子,每一个在脑海中闪过的画面都有那些人的身影。
他忽的笑了,他想到了阿青,那个女孩是他见过最漂亮的,虽然总是男装的打扮,雷厉风行的为人处事,却藏了一颗女孩子的心。也会喜欢上一个人,会哭会笑会心痛,她的底色永远是鬼谷的颜色。
还有子虚那个小子,总是夜半三更的寻他喝酒。那小子愁苦的很,明明装着一肚子的经纶,却还未能真正施展,若是永远困在这里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他忠于鬼谷,更是忠于阴梨。他对阴梨是敬几分、怕几分,怕几分便爱戴几分,他是鬼谷的人,他永远的使命都是听从小姐的差遣。
“谷主对我很好啊…”他又自言自语道,“我从不拿他当做外来客,他也从未把自己当做外来人。从他入主鬼谷开始,他一切的行动都是全心全意的向着家里,鬼谷就是他的家…我们都是他的家人啊…”
一行清泪潸潸落下,毕尹不在乎脏了衣裳,用袖子抹了两下。
“在我眼里,谷主、小姐和子虚都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的伙伴。如果要死,我要和我的伙伴死在一起,我不想苟活。”
“没有人会说你苟活。”
“我的良心会。”
“良心不值钱!”
“堪比千金!”
俩人说到白脸,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云歌挑眉反问,“你以为我没有尝试过救他们吗?我努力让阴梨进入了其他时空幻境,但是觉醒的帝瑶太厉害了,他甚至未曾露面,仅仅是声音便把她从别的时空幻境里拉入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她顿了一顿,又道:“若非如此,我还庆幸自己能保她一阵。虽是我创造的幻境,如今幻境的主宰已然变成了他人。”
“既然如此,早死晚死我不在乎,让我回到我的同伴身边。”
毕尹是铁了心,无论云歌说什么他都不会动摇。
“帝瑶也许未曾想起你!这一线生机,为什么不能抓住?”
“因为一个人要活的有意义才叫活着。”
“…”
毕尹的嘴角微微上扬,看着陷入沉思的云歌他知道她懂了。
他坐下,在她的对面。看着眼前的姑娘,他笑的莫名,虽然比他多活了数年,却还是个小孩子吧。
“我刚刚也庆幸我还活着,真正的魔王就在我的身边,而我还活着。但我想起了他们,每个人的身影在我的脑海中一一闪过,我又不耻自己独活。我毕尹此生最佩服的人叫阿青,以前我没想明白佩服她什么,就是觉得她很厉害,武功高强,她说的话我愿意听。现在我想明白了,我佩服她从不做胆小鬼,我佩服她永远是英雄,爱便爱了,恨便恨了,死便死了。”
“你想学她舍身取义。”
毕尹摇摇头:“不是。我想向她学习的是听从自己的内心。那是一股力量,可以打败世间所有恐惧,更是一面明镜,可以照出我本来的模样。让我和他们在一起吧,死也好活也罢,我都无怨。”
话音一落,一束光芒穿刺而来,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毕尹下意识的用胳膊去挡,看不清前方的方向。
光芒减退,他才慢慢挪下胳膊,四周黑暗,五个人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只有他一人清醒着。
这是牧远白的寝殿!
云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是一面镜子,照着黑暗那便显出黑暗,照着光明那便显出光明。张继生就在你的身边,他就是魔王,杀了他,你们都可以离开。”
毕尹的喉结上下滚动,匕首在手里转了两圈,对着张继生比比画画,却始终下不去手。
他心里也拿不定主意,也许刚刚只是云歌的一个考验,或者是她的恶作剧。谷主正睡的香甜,并不是她的那般,是独自醒来魔王。
阴梨在睡梦中惊醒,一身细细的冷汗,额头上满是汗珠,醒来的第一刻就是看到毕尹拿着匕首对着张继生。
俩人四目相对,不知对方意欲何为。
但她轻轻摇了摇头,长舒了一口气,一场噩梦中惊醒的她觉得头脑昏胀。
毕尹轻声说道:“小姐,我们得离开这里。”
他的意思是,离开幻境。
“我做了一个噩梦,”阴梨也轻声说,“那么长的一个噩梦。”
“那或许不是梦。”
阴梨先是喘了一口气,又喘了一口,再长舒一口,才道:“是梦。你先带着子虚出去,离开这里,跑得越远越好。”
俩人的声音吵醒了张继生,他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缓缓坐起疑惑的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