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侍卫上前拱手领命,随即走出府衙,上了战马一路疾驰跑去城外军营。
风声呼啸,卷起军帐门帘一角,简陋的军帐只有两张木床以及放在旁边盛装衣服的竹筐,坐在帐中的韩常父子正在擦拭着兵刃,两身铁铠涂的油亮,正放在对面的架子上。“又要打仗了……”迟疑的声音在帐中响起,韩庆和将大刀横在在腿上,轻轻将手搭在上面看向一旁的儿子:“今次还是与吕贼对战。”
“我知道,近几日军中都在传。”少年抬起头,身上彪悍之气依然,只是多了两分沉稳:“只是也不知大帅会不会启用父亲。”
春风猛的刮过,帐篷一阵抖动,韩庆和的目光有些沉凝:“我乃败军之将,又非契丹贵胄,按他等行事怕是……”
韩常沉着脸,手上使劲儿,枪尾嘭的砸在地面:“战败又非是父亲责任,都是萧副统……”
“闭嘴。”韩庆和陡然喝了一声,起身提着大刀走去门口,掀开帘子朝外左右看看,又放下走回来:“军中人多口杂,莫要议论他等贵族之事。”
“……知道了。”韩常低着头,口里应了一声,看着父亲回床上坐着,终是忍不住开口:“我只是不忿父亲被拿了统军之位。”
“沉沉浮浮,官场之中正常。”韩庆和重新拿起刀油朝刀锋涂去:“今次只要能立下功劳,当又能起复。”
韩常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望向墙上宝弓,随后走去伸手摘了下来。
战场的家伙什儿,都需要好好保养一番。
“韩庆和可在?”陡然外面传来声响,拿着弓的少年同父亲对视一眼,随后中年男人站起,走去掀开帘子:“我就是韩庆和。”
外面胸前垂着的狼尾饰物表明了是契丹贵族的侍卫,这人朝旁一侧:“大帅有请。”
韩常一愣,那边韩庆和倒是反应快速,也不问缘由,一把将大刀推给儿子:“好,这就前去。”
少年手忙脚乱接过大刀,看着韩庆和走出军帐,将大刀放到一旁,坐回床上,歪着头沉思片刻,方才找来软布轻轻擦拭着。
不太久,做为父亲的男人回转帐篷,看着儿子正在调试弓弦,语气坚定的说了一句:“快要打仗了,你爹我可领两千五百人随军南下而战。”
少年放下手中宝弓,眼中有光亮起。
外面,苍凉的牛角号响了起来。
……
天光在走,云层渐渐浓厚,带着铅青色的云团遮住青空。
韩世忠叼着根草,躺在一块大青石上,仰望着天上正在不断推走的云,自从离了西北边陲,自己成了世人口中的山贼,只是似乎人真的会否极泰来,一路翻山越岭、乘舟泛海,来了辽东的自己竟然也成了一营……别部司马,手下八百军兵听从自己指挥,这搁在大宋军中他连想都未曾想过。
“吐——”
青草飞起,顺着风斜斜掉落地上,这痞气青年腰背用力一下从青石上弹起,视线从天空转到地面,三三两两的士卒正坐在地上喘息着,不少人衣甲歪斜,正拼命的灌着凉水。
“起来、起来——”新任的别部司马脸上泛起红光:“不过半日操练你等就坚持不住,等上了战场岂不是死的更快?都入娘的给洒家起来继续操练。”
“司马……”徐文穿着一身皮甲,手中提着横刀走了过来,转头看看:“儿郎们累的不行,是否让他们再歇息歇息?”
韩世忠摇头:“这仗随时可能开打,今日歇一歇,明日歇一歇,等上了战场就永远歇着了。”
走过去拍了下年少的身影:“你是大将军麾下的旧人,当是知晓我等每次与敌战都处劣势,今次也是一般,辽军已经探明的就有五万,若是洒家料的没错,他等还会整掉附近军州的兵马,届时或会超过这个数也说不定。”
歪着脑袋嘿嘿一笑:“如何?还想要歇息否?”
徐文胸腔鼓起,随后吐出口浊气,回身走过去一脚踹在还躺在地上的兵卒身上,口中大喝:“起来——都起来!懒死你等懒骨头,还不快给俺拿起刀枪!”
连打带骂中,一道道身影呻吟着站起,在将官喝骂声中组成阵势,随后喊杀声开始在这校场响起,混合着“大声些!没吃饭?”“再半死不活的,晚膳不用吃了!”喝骂声远远传开。
风声拂过傍晚的阴云,呜咽着吹过黑夜,东方一如往常的升起了旭日,金色的光芒刺破云层,几匹快马顺着原野一路奔驰进来辽阳府。
把守城门的吴十站在城门楼上看时,吕布军的士卒在号角声中大规模集结,马军的勇士骑上战马。
北面的辽军终于在这一日出兵,不想将战场的胜负赌在新入手的辽阳府上,吕布当即下令出兵北上,迎击南来的辽军。
紧张了多日的神经在这一刻陡然松懈下来,士卒兴奋的将刀枪拿起,带好发放的军粮走出营帐,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卒都是知道,在军中乃是军功为重,而骠骑大将军用事实告诉了所有人——
有功者必赏。
被土地、银钱与爵位特权刺激的将士两眼发红,无数人将生死别在了裤腰上,也将对军功的渴望寄托在了兵刃上。
“在想怎么获得军功?”淡淡的话语在徐文耳边响起,转过脸,韩世忠正牵着赏赐下来的战马走在营中。
“……莫想了。”几乎将痞气写在脸上的别部司马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多想想如何在战场上活下来比较好……活着,才有功劳。”
徐文皱皱眉头,看向对方:“你呢?之前也想着活下来就好?”
“洒家?”韩世忠歪歪头,咧嘴一笑:“洒家烂命一条,谁若是有本事能拿,那就拿去便是。”
翻身上了战马,一夹马腹:“走——”
军营八百步卒,渐渐融入队伍,浩浩荡荡扑向北方。(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