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听到他说话的扈三娘等人相互看看,适才他声音较小,都未听真,余呈促马往前一步道:“哥哥,恁说甚?泗水怎地?”
“哦……无事。”吕布摇摇头,心思急转间,转头过来道:“某是说,不若待回去之时,走泗水而上。”顿一下道:“许是能节省不少力气,也可早日回到山寨。”
云朵移开,阳光照下,李助眯着眼,抬手遮住眼眉:“哥哥不说,小弟也想提议来着,此番出来日久,哥哥也该做回去的打算了。”
吕布点点头,刚准备说话,猛然感受到什么,将头转向后方,扈三娘在马上微微站起远眺,奇怪道:“郎君在看甚?”
“好似有军队过来了。”
吕布直视着那边淡淡说了句,众人伸长脖子看去只见满眼的庄稼,远处山丘处树枝随着微风摇动,却是未见着人影,扈三娘方想取笑自家男人两句,就见着丘陵旁拐过一队人,随后穿着绯红军服的军士鱼贯走出,冲着这片农田而来。
“郎君。”扈三娘拽着马缰,一手抚摸马鬃安抚着:“官军突然到来,也不知所为何事,不若先避开?”
“不必。”吕布摇摇头,虎目扫视着远来的队伍,马鞭一指:“这伙人兵甲不全,当非是为作战而来,且观其军容不整,行走散漫……”马鞭往手心磕了下:“就算是为我等而来,也不过是一冲即散的队伍。”
说话间,那伙军士不断分出人手,走入农田,大声呵斥:“出去,这里的地官家看上了。”“稻田务有令,此处田地当归皇室所有。”“还不快滚!找打不成?”
远远看去,几个军士手中长枪高举,作势要打,只是过了半晌也未曾落下。
“军爷,不能让俺走啊,这田里的活还没完……”
“这是俺一家今年的口粮,现在离去让俺们如何活?”
“俺还没浇水,不浇水这些苗子就全完了。”
几个老农见这伙官军没真个下手打人,顿时哭天喊地的死活不肯离开田间,有佝偻着身子的人跪下不停磕头,让一众军士面上越发难看。
几个戴着交脚幞头的吏员见此皱起眉头,当间儿一面色苍白,嘴唇稍薄的人出来指着几个军士大声骂到:“一群无能的蠢物,你等若是今日不将他等赶出来,就都等着吃挂落吧。”
看那些人默不作声的样子,这人眼睛又是一转,一指带队的指挥使:“都是你这贱种带的贼兵,若是今日完不成相公的交待,你这一身皮也是穿到头了,届时就算你跪下磕头,你看各位相公可会饶了你?”
那指挥使顿时一个激灵,连忙拱手道:“不敢,小将这就让他等快些做事。”、
说完出来大喝:“都莫要墨迹,再有违抗稻田务之令者,乱棒打出来。”
田里军士相互看看,此时指挥使发令,他等也不好继续阳奉阴违,只得上手推人出去,有脾气倔强不肯动的,只有倒提长枪用着枪杆抽打,顿时间一片哀嚎声起,不少人被打的满地打滚,随后连滚带爬的跑出农田。
“贱骨头!死不净的泥腿子。”脸色苍白的吏员撇撇嘴骂了一句,随后翻了翻手中公文,看了遍留档的田契,冲着其余几人道:“各位,该着我等做活了,快些弄完也好赶回去交差。”
“这活计太过繁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完。”
“有赏钱拿就知足吧,听说汝州那第一批上手的人都是做的白工,累死累活仍是那三瓜俩枣儿。”
“恁地说……倒也是。”
私语间,几个人掏出带着的家伙开始量丈田地,有人报着数,有人则是在记录着什么。
场面骚乱中,吕布几人奇怪的望着田野之间,戴着金冠的身影侧过脸:“稻田务?某在汝州好似也见过。”
“一帮敲骨吸髓之辈,净是做的损阴德之事,立法索民田契,哼!不就是夺百姓家产归为官家私有,此一帮官吏又可在其中上下其手,所获不知凡几。那叫杜公才的首倡之人,现如今不知多少人想生食其肉。”
扈三娘几人都是晚上山之人,他等虽是不知吕布在汝州经历的什么,却对这特殊的衙门都有些了解,尤其李助久在各地游走,最是知道这务所造成的后果。
“军师这般一说,某倒是想起来了,昔日縻貹兄弟的义兄就是为稻田务逼死。”有些感慨的望着远处:“若不是这一帮人,在京西,某也遇不上诸位兄弟。”抬手用马鞭指了下道:“或是要感谢他等相助。”
“却是要谢。”李助冷笑着盯着远方忙碌的吏员:“当真是为我等帮了不少忙,将来有机会,或可找到那杜公才亲自相谢。”
余呈闻言看向李助道:“倒是看不出军师先生也这般嫉恶如仇。”
这金剑先生笑了笑,习惯的眯了下眼睛,淡淡的道:“倒算不上嫉恶如仇,只是我兄弟家几块地也被夺了,这等仇,自然想着要报。”
……
阳光晒人,在路间的农人啼哭之声一片,远处车轮声音响起,几辆马车驶来,被守在田边的军士上前拦下,几个身材发福、肚腩凸出的中年男人连忙下车,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朝着量地的吏员跑去。
“各位,各位,是否有甚误会。”
“还请手下留情,我与通判相公认识。”
“我的田……该死的,知县是我小舅子,我看谁敢!”
纷杂的声音中几个男人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几个正在忙活的吏员直起身子,那面色苍白的男人走出来,翻着白眼道:“管你们是哪个,这边的地我等收了,有甚话去稻田务找各位上官说去,我等只是做事之人,却是说不着。”
“你……你……”
身宽体胖的富家员外跑的太急,一时间岔了气说不出话,旁边宿大户往前一步:“各位干办,小的也看过务所衙门的公文,我在这里的田都是有迹可循,绝非自己开采或是购入的公田,还望各位……”
“打住!”那吏员打量一番宿大官人:“你这功课做的倒是挺多,你是哪个?”
“小人姓宿,乃是……”
“宿?”那吏员竖起一手示意他停嘴,嘴角带着丝笑容道:“你那地多有违规,署衙里面相公说了,先收上来,待查明后再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