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落幕的一方
嗖——
黯淡的天色下,弓弦颤动的声音在响。
深色的箭杆飞过夜色,落在后面追击的人身上,绽放出一道血,有人惨叫一声从马背跌落,崔猛回身一踢马腹,加快速度飞奔,视线上下颠簸中,咬牙切齿的看了眼混乱的战场,打起火把的梁山贼军在追杀官军。
“入娘的,怎生败的?”
咬牙切齿间,崔猛探手绰起钢鞭,挥手一下打飞拦路的人,斜刺里往外围人少处冲去,耳中听得后面马蹄仍在奔腾响动,回望窥视中,身后黑甲的大汉正张开手中黑漆弓对着他。
不好!
瞳孔骤然一缩,崔猛陡然身子一歪,整个人挂在马右侧,嗖一声响,箭矢划过空气投入远方,带起的气流划过脸颊,让这青州的猛将出了一身冷汗。
身子回转马鞍,收好虎眼钢鞭,拿起爱弓,手抓双箭,箭矢搭上弓弦,接着就是一个回头望月。
嗡——
弓弦振响,随着战马上下起伏的视野里,后面黑甲的大汉先是低头躲过一箭,再抬头时却是中了连珠箭,仰面就倒,身体仰在马鞍上,双手下垂,随着马匹奔跑上下颠簸着。
“呸——见识你家崔爷爷神射了?”
崔猛面色得意,他这手一发双矢习练经年,多有自持武艺的江洋大盗倒在这上面,此时见紧追的梁山贼将中箭身亡不免得意。
转回身,望了下前方已是战场外围,稀少的身影让这射手不由大喜,再回望一眼不由肝胆俱裂,那本是以为身死的强人竟是又翻身坐起,从口中取出箭矢,拉起弓弦的手已是松开。
噗——
“啊——”
急切间崔猛本能想闪,却哪里来得及,锋锐的锋矢破开甲胄,正中肩胛,这汉子疼的一声惨叫,半边身子一麻跌下马来。
得得得——
摔得五迷三道间,模糊的视线再次对焦,眼前碗口大的马蹄正停在眼前,马匹低头喷出口热气,耳中传来陌生的声响:“哟,还活着?倒是命大。”
崔猛费力的抬起头,冷汗顺着脸颊流下,冲开黏上的泥土,只是他摔得疼痛,半边身子用不上劲,一时间也做不了反应。
“呵,让俺俘虏一个,这却比杀了要难。”黑甲的大汉跳下马,蹲在眼前,黝黑的皮肤在初降的夜色中看的不甚分明,倒是能看见这人咧开的嘴角正在流着丝丝血丝:“要不是俺牙口好,还真叫你这厮得逞了,射术不错,你这厮叫甚?”
大手拍下,正中臂膀,一股钻心的疼从箭创处传来,本就晕晕乎乎的崔猛登时双眼一翻昏迷过去。
“俺也没使劲啊……”抬起手看了看,牛皋挠了挠头:“这也太不经打了。”
追杀在各个角落上演,有人逃出生天,有人被砍杀当场,当将旗被砍断有人拎着辛从忠、云天彪头颅招降的一刻,更多的军士开始跪地请降。
天色越来越暗,有人点起了火把,弯弯曲曲如同蛇一般下了土坡。
“拿上火把,吹响号角,莫要在此纠缠,去往西面。”
手持方天画戟的身影勒转缰绳,赤兔喷了口热气,迈动四蹄,苍凉的牛角号呜呜的在苍穹中回荡,四散开的骑兵收到信号,迅速打马朝着声响处跑去,下一刻,马蹄雷动,擎着火把的马队扑向西侧。
……
厮杀在东侧正酣,不同于北面作战的官军,此处大半的人是由乡勇组成,战死两名乡练的官军悲戚难当,几乎发了疯一般冲击着防线。
陈赟与支援而来的谢宁拼杀在第一线,只是对面官军本就是哀兵之势,此时在哈兰生、哈芸生兄弟亲自带领下,顷刻间将战线往前推了十余米,呼喊、惨叫、金属交击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损失百余人的梁山步军迅速调整变阵,剩余一营的陷阵营在奚胜的调派下迅速进入战场。
盾牌挨着盾牌,用力前顶着,后方长枪手拼命朝前捅刺,带着红缨的枪头卡在人肋骨间拽了两下拔不出来,索性丢了枪,抢过前方盾手的长刀挥砍过去,不要命的拼杀下,生生将官军进击的步伐止住。
视野之中,头顶是时不时交错而过的箭雨,无数的手臂挥动刀盾格挡劈砍,长枪时不时从盾牌一侧刺出,耳朵里满是人的惨叫,血肉残肢时不时飙射上空,汗水混着血水从脸上流下。
最前方的哈家兄弟处,提着独脚铜人的哈兰生正带着亲卫推挤着前方陷阵营的防线,势大力沉的独脚铜人砸出,对面身穿重甲的身影也是抵挡不住,甲胄嘭的一声凹陷,被砸飞出去的身影嘴中涌出鲜血,夹杂着几许硬块,随即躺在地上寂然不动。
“点火把夜战,今日必将这贼窝破了!”
混乱的厮杀中,哈兰生高呼出声,他兄弟答应一声退下几步,陡然回转过来来到自家兄长身边,扯着嗓子大喊:“骑兵!有骑兵!”
“什么?!”挥出铜人击退冲前的陷阵营士卒,连忙退后两步,身旁自有亲卫杀上前方顶住,回顾兄弟之间,抹了把脸上汗水:“什么骑兵?有增援叫上来。”
“不是,是梁山贼人的!”
哈芸生急的手舞足蹈,刚刚落下话音,陡然听后方一声大吼:“梁山杜壆在此,把尔等脑袋拿来!”
循着声响望去,停下厮杀的哈兰生此时才听到马蹄的轰鸣声,那边青鬃马上,身穿绿袍青龙铠甲的身影正纵马冲入后阵,丈八蛇矛挥舞间,留守的步军士卒纷纷毙命倒地,须臾间就杀到弓手处,远处梁山阵营中有人喊了一声:“援军来了!将官军杀回去!”
霎时间,震天的喊杀声响起,疲惫的身体似乎又重新充满力量,本是勉强抵住的防线开始推进,哈兰生只觉得浑身发寒,一把拉住兄弟的手:“快走!”
厮杀半天,官军心中那股悲愤已是宣泄不少,此时对上士气因援军而陡然暴涨的梁山士卒顿时处于下风,猛然的发力,顶着盾牌前冲的士卒将人推挤退去,挥动的手臂将刀锋砍入人体,刺来的枪阵直插胸腹,顿时一片哀嚎惨叫,败退的官军找不到自家主将兄弟,没了主心骨,士气开始如雪崩般滑落。
“快,上马!”哈家兄弟腿快,下了土坡的二人找到各自坐骑,上马的一瞬,陡然发现已是被包围。视线里,戴着冲天角铁幞头,身着乌油对嵌铠甲的身影挥舞双铁鞭在外围绕过一圈,从另一侧猛冲过来。
“大哥怎办?”哈芸生瞳孔晃动,一副没了主意的样子望着兄长。
“从中间冲出去!驾——”
四下顾看一瞬,见着两支马军一左右对冲而来,只中间处有着十多骑在游弋,看起来比较好突围。
“驾——”
哈芸生向来以自家兄长马首是瞻,闻听此言也不慌了,一夹马腹,在后跟上,身后几名亲兵自也不想在这里等死,纷纷策马跟着哈家兄弟而行。
马蹄翻飞间,逆向而行的骑兵当即被人看见,在外巡视的酆泰抽出黄金双锏打马拦截,集结的游骑跟在身后,蹄声震响,丑恶的汉子大喝一声:“无胆鼠辈,此路不通。”
“给俺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