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安微微一笑,长袖一挥,山间的乱石被清理了出来,留出了两块大石相对而立,耳边能清晰的听到身侧虎跳涧的流水声。
“今日咱们坐而论道,没有身份之别,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大胆的说出来。”曹安脸上露出喜色,率先走到其中一块巨石上盘膝坐下。
“若我等天生天人,只管修行,肉身层次到了,就能达到公子刚才的境界,可为什么那么多的天人境界,却从未有人达到过公子这般?既是天生的,那境界到了便是到了,常青也认同自己就是天地自然的一部分,()
为何不曾发生变化?”
“因为你将自己从天地自然中剥离出来了!你只是认同道理,却未曾听到这个世界的呼吸,未曾真正的融入它,自你有了意识以来,你就在逐渐走向天地自然的对立面上,这是无法避免的,因为意识正是自我逐渐剥离的体现。”
常青的语速极快,“那我若于混沌之中成就天人,岂非就能达到公子的境界?”
“有一庄户,于田间劳作,日落而归,家中妻子备了一笼的馒头作为晚饭,那汉子吃到第六个的时候,才感觉自己饱了,想着自己吃下去那么多的馒头,便觉得浪费了,于是责怪自己的妻子,为何不直接给自己第六个馒头。”
常青沉吟不答,良久才苦笑着说道:“公子你这话有些牵强。”
“如何牵强呢?未曾经历过,你如何知道这重归天地自然?没有之前那几个馒头的铺垫,如何吃到第六个能饱?正如人生三重境是一样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为第一重,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为第二重,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为第三重。”
“从字面意思来理解,那第一重与第三重有何区别?我自停留在第一重,岂非就是最高一重?没有第二重,没有这些心境阅历的变化,如何体悟第三重之妙?拿起与放下,也是一样,手中无物,与放下之后的状态岂非一致?可未曾拿起,谈何放下?”
常青眼中闪烁着光芒,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
“如此是为返璞归真!!公子,我所理解的可对?”
“正确!”曹安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还有太多的道理在心头,可他吐不出来,那些东西玄而又玄,妙而再妙,不是一两句话可以概述的,也不是你感受到了,就能讲述出来,这便是文字的弊端,言语的不足。
这种道妙之境无法感同身受,无法将其诉诸于旁人,以至于修行向来都是孤独的,每个人的感受不一样,心路历程不一样,对于同一件事,同一道理的感触不一样,‘道友"才显得弥足珍贵,那是一句话,他便知道你想要表达什么。
无需过多的言语去描述,你们之间便都感受到了相同的妙处和自在欢愉,那是来自于精神层面的享受和自在。
“公子什么时候踏入阴神境界?”
曹安意味深长的道:“我想入阴神,一念之间而已,入阴神容易,可悟领域艰难,过渡境界当中,其实是距离道最近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领悟领域反而要事半功倍一些,等缘起,确定了自身的道,确定了自身的领域,我便踏入阴神境。”
常青反而有些不解了,“为何天人境界反而是离道最近的过程?”
“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若是入了外天地,那便是整个身、魂都进入了外天地中,虽然对天地至理的感触更为真实,更为清晰,但反而容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能看到自己面前的东西了。”
“身在天人境,我还在外面,得窥全貌,是以还有选择的权利与机会,这一点其实很多帝国的武夫都清楚,特别是一些大道统、宗阀衣钵,他们不是单纯的为了压制修为而压制修为,而是为了寻自己的道和领域。”
这是曹安自己的臆断,无论哪个世界,都没有蠢人,自己所能想到的,别人一定也能想到,他不觉得自己一人的智慧,能与这个世界无数人累代的智慧相抗衡,自己一路走来,感触最深,无数的道理和感悟,也不过是在重走自己记忆中先哲们的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