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姆叫了一声,把男孩搂进怀里,轻轻抚摸起他的头发。
“小罗兰。”
她的胳膊像摇篮,身体像支撑摇篮的木杆,一左一右的轻轻晃动,心里恳求神明吹一股温暖冰冷心儿的柔风来。
“万物之父会保佑你,我亲爱的。”
罗兰靠着女工的肩膀,闻着她身上的热汗与药水刺鼻的气味,言语轻飘飘的:“如果万物之父保佑我,就该降下神罚,烧死这位虔诚、慷慨、仁慈的老爷…”
“罗兰!”
雅姆惊恐地按下他的脑袋,眼睛迅速在门边绕了一圈:“…你不能这么说话!”
罗兰低着头,分出一只手,在木板上摸索,找到了那封棱角锋利的信。
“…又或许,祂已经保佑我了,雅姆。”
雅姆·琼斯垂眸,看着少年发白的指节。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封信。
没人帮她,也没人帮他。
“雅姆。”
罗兰靠着她肩膀,声音温和:“我听说,诺提金灯的人昨天来过。”
是。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诺提金灯。
那个销金窟。
金灯负责人向艾布纳理事承诺,只要把罗兰交给他们抚养,诺提金灯可以不要济贫院的补贴——3镑还是5镑?
他们一个子儿都不要。
当然,在账本里,估计这钱依然要划到支出去。过不了几天,理事先生就多一双新皮鞋了。
雅姆·琼斯麻木想着。
“我可不愿意去诺提金灯。”罗兰缓缓坐正,消瘦苍白的肢体在灯烤中像一根即将融化的冰棱。他用深金色的双眼随意盯着某处,手却紧紧拉着女人:“任何选择都比诺提金灯要好,您要站在我这一边。”
雅姆·琼斯凝视着少年无比精致的脸,看那线条柔和的脸上,露出了新刀的锋利:
“是,是的没错,没错。任何选择都比诺提金灯要好,你说的没错罗兰…”
“我当然、一直、永远站在你这边…”
这孩子一旦去了那下流地方,就…
就彻底完了。
老柯林斯算是镇子上少有的富商,罗兰去了那儿,总好过被销金窟的负责人领养…
是,是的。
罗兰说的没错。
想到这儿,她松开男孩,扭过身,掀开褥子——
木板的夹缝中满是零散的硬币,像镖靶一样。
雅姆·琼斯整了整盘发,一咬牙,把钱挨个扣出来,塞进男孩手里。
硬币像冻硬的砧板喇手。
“我想我以后不会缺钱。”
“罗兰。”雅姆·琼斯揉乱他一头黑发,低声道:“把钱收好。一旦…你难道还想回到这儿,等着诺提金灯的人来领走你?”
“这事不正常。”
罗兰攥了攥手里的钱,不说话。
“你是个瞎子,我却看得见。自从丈夫死了,我每天都能工作:今天能工作,明天也能,后天又为什么不行?这点钱,我很快就能攒出来了。”雅姆能看出罗兰的犹豫,故作轻松地松开手,拍了拍自己的上衣兜。
“里面装着希望,我分给了你一点,罗兰。”
“您兜里的,在这儿可买不到任何东西。”罗兰叹了口气,犹豫再三,还是把手心里汗津津的钱收好。“我会还给您的。”
雅姆·琼斯佯怒,把他重新搂进怀里,在他后背重重拍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