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前院哭声再起,除了蛋儿他娘和马夜叉那撕人心肺的哭,还有斜眼婆呼天抢地的哭,她不是哭蛋儿,是哭自己家怎么招来了这样的祸水?因为朱虎也被“呜啦呜啦”的车给带走,说有同案犯的嫌疑。
朱獾显得很冷静,待“呜啦呜啦”的车开走之后,她让独臂罗去喊瘪嘴婆过来,让跷脚佬去喊“八先生”过来,让黄花菜去喊朱胖子过来,三个人开开心心转身去喊,尤其是跷脚佬和黄花菜两个开心得不是蛋儿死了要办丧事,而是蛋儿成家要办喜事,一个是因为去喊操办丧事的“八先生”他有一份利事钱可以拿,另一个是因为又有大席可以吃,朱胖子烧的大席。
独臂罗耷拉着独臂刚要转身去喊瘪嘴婆,瘪嘴婆过来拉了拉他的独臂,塞给他几张一元的纸币,低声对他说:“去回仙子的话,说我早已准备好为蛋儿超度。”
“没问题。”独臂罗眉开眼笑,不管瘪嘴婆是早就过来看热闹还是真的为蛋儿超度,过去朱獾面前回话。
朱獾点头说很好,随后让马夜叉和蛋儿他娘一起抱蛋儿回家,这个家自然是蛋儿原来的家,老宅第六进房。
丧事办得十分隆重,三天后在大樟树下发丧,马夜叉和蛋儿他娘几次哭昏过去,瘪嘴婆拿神水喷她们的脸才得以苏醒过来。
一起送蛋儿去西山的有村里的所有小朋友,他们都是蛋儿的同学,一路上“蛋儿蛋儿”的喊得伤心哭得更伤心,连外村请过来的那些敲打班子全为蛋儿流泪。
朱獾在蛋儿坟前宣布,她要为蛋儿守坟到“五七”,也请瘪嘴婆每天过来为蛋儿超度,以防各路野鬼滋扰蛋儿。
瘪嘴婆自然高兴,因为这次她的利事钱没有少拿,接下去每天过去坟前为蛋儿超度,这利事钱更不会少,所以每天都按时过去,分秒不差。
到了蛋儿的“五七”那天早晨,朱獾又在坟前宣布,蛋儿小小年纪横遭恶人毒手不幸离去,令人扼腕,为了让他早日得以超生,亲人不再天天流泪,决定不起坟头,不立墓碑。
瘪嘴婆附和,说小儿夭亡本不可以起坟头立墓碑,最好是掩于野草乱石中,这样才能得以早日超生转世投胎。
“噼啪!”瘪嘴婆话音刚落,西山掩埋蛋儿的那一块泥地突然炸裂,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紧接着东山霞光万道,山顶百鸟飞起,齐齐飞向老宅,盘旋老宅良久飞回东山。
“感谢父母养育之恩,感谢乡邻关爱之情,感谢同伴相送之谊,感谢仙婆超度之意,蛋儿随仙子上天也!”
东山传来蛋儿的声音,声音深邃幽远,仿佛来自天际,瘪嘴婆忙跪下磕头,嘴上大喊:“本仙恭送蛋儿上天,好去好去。”
事后,朱獾给了瘪嘴婆一个大大的红包,瘪嘴婆连声说“受之有愧受之有愧”的同时,向乡邻们尽情描述蛋儿上天的经过,越描越真越描越神,当然神的是她这个仙婆,自此生意更好,四邻八乡争相邀请不说,方圆上百里外也有各色人等不时登门。
蓝玉柳没有被以命抵命,她被“呜啦呜啦”的车带走后,“呜啦呜啦”的车又来了驴不到村好几趟,最后认定她犯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
有人说,蛋儿死得太冤,置他于死地的人只被判了那么几年。有人说,蓝玉柳只是打了蛋儿一个巴掌,不至于置蛋儿于死地,是蛋儿本来有病,刚好发作要死。有人说,是蓝玉柳神通广大,方方面面都有人,自然得以轻判。有人说,蛋儿得以解脱是好事,他不是上了天吗?上天已经可怜了他。
朱獾得到蓝玉柳被判的消息后,带着蛋儿他娘、马夜叉来蛋儿的坟前祭奠,蛋儿他娘和马夜叉自然又哭得死去活来,瘪嘴婆赶过来劝,说蛋儿上了天应该高兴,他好几次托梦过来,在天上过得比地上还要好。
蛋儿他娘问瘪嘴婆怎么个好法?瘪嘴婆迟疑了一会笑着说:“好就是好,反正就是好,马上成为天兵天将的一员。”
“他成为天兵天将的一员?那能是好吗?他那么矮小,能打得过人家吗?”蛋儿他娘哭得更凶。
瘪嘴婆原地转了一会儿圈说:“天兵天将不在于身高,在于法力,现在蛋儿法力无边,天庭比武中夺得了武状元,马上要被封为天蓬元帅。”
“天蓬元帅不是猪八戒吗?我家蛋儿上天后怎么成为了猪呢?哎哟哟,我那可怜的蛋儿呦。”蛋儿他娘哭得肝肠寸断。
瘪嘴婆站在原地转不了圈,求助的目光只得望向朱獾,朱獾过去搀扶起蛋儿他娘,劝解道:“你听错了呢,仙婆说的是天庭元帅,不是天蓬元帅。”
“对对对,是天庭元帅,管整个天庭天兵天将的元帅。”瘪嘴婆忙解释。
“管整个天庭天兵天将的不是托塔李天王李靖吗?我们的蛋儿怎么可能替代他呢?”马夜叉止住哭泣抬起头问瘪嘴婆。
瘪嘴婆回答不上,求助的目光只得再次望向朱獾。
朱獾过去搀扶起马夜叉,说:“托塔李天王李靖退休了呢,我们的蛋儿接了班。”
“对对对,托塔李天王李靖退休,退休了呢,蛋儿厉害,蛋儿厉害,接了班,成为了天蓬元帅。”瘪嘴婆急急附和。
“怎么还是天蓬元帅呀?哎哟哟,我那可怜的蛋儿呦。”蛋儿他娘又哭了起来。
朱獾解释:“仙婆又可误,口误了呢。仙婆对猪特别有感情,所以总是口误把天庭元帅说成天蓬元帅。”
“对对对,我家不是世代杀猪的吗?我每天给天蓬元帅上五柱香,希望他能宽恕我们家的每一代杀猪佬。蛋儿当的是天庭元帅,原来的天庭元帅退休了呢,退休了呢。”瘪嘴婆跟着不住解释。
蛋儿他娘抽泣着问瘪嘴婆:“天庭也要退休吗?不是说天上的神仙都是长生不老的吗?怎么还退休呀?那我们家蛋儿到时候也要退休吗?什么时候退休呀?”
“这个……”瘪嘴婆答不上来,求助的目光只好又望向朱獾。
朱獾对蛋儿他娘说:“天上人间,有些事情还是一个样子。蛋儿正当青春,年轻有为,离退休远着呢。你如果还不放心,让仙婆下次问问他。”
“对对对,我下次好好问问他,问问他有没有想你?有没有想老宅?有没有想驴不到村?有没有想……”“你一定要替我好好问问他,问他有没有想我?有没有想老宅?有没有想驴不到村?有没有想……”蛋儿他娘不等瘪嘴婆想完过去抓住她的手臂想个没完。
朱獾听得好笑看得好笑,但不能笑出来,过去扶住蛋儿他娘向瘪嘴婆使了个眼色,瘪嘴婆忙退到一边,不敢再多嘴。
从西山回老宅的路上,马夜叉问朱獾:“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
朱獾回答:“没有。”
“没有就好。”马夜叉大步走进老宅。
蛋儿他娘嘴上没问,但张望朱獾的眼神里明显多了一份狐疑。
当天晚上子时正,老宅上空传来哭声,哭声凄切,似是蛋儿的哭声,一声声瘆人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