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水潭进去不到五米,水面就已经淹到脖子了。
跟着,他将脑袋埋入水中。
在水里,单靠手去摸,显然不容易摸到东西,水潭里的水够清澈,他尝试着睁开眼睛,试图看清水底有些什么。
初次睁开眼睛,只觉得眼珠子被水一激,顿时传来一阵刺疼,他连忙闭上眼睛,稍微等待后,再次睁开眼。
这是小时候大热天在河里戏耍的时候,陈安就有过的尝试。
他知道,在水里快速地睁眼、闭眼,多重复几次,让眼睛适应这种水下的不适感,就能在水下睁开眼睛。
当然,水必须得够清澈,如果水太浑了,那就纯粹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即使在水里能睁开眼睛,其实也无法看得太清楚,除非贴近才行。
等到眼睛适应在水下睁开,他才使劲憋了口气,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扭动着身体,贴近水潭底部,睁开眼看着一点点搜索。
以他的肺活量,也就能在水下呆一分多钟,就必须浮出水面换气。
他就这样,一次次扎入水底,搜寻着。
水潭面积不大,最深的地方也只有三四米的样子,搜寻起来,倒也不是很困难。
在第五次换气扎入水中的时候,陈安找到了第二个银锭,然后又找到第三个……
大半个小时的时间,竟然从水潭底部,找出了六个五十两的银锭,都黑乎乎的,上面的文字,也都五花八门,有大顺元年的,也有大顺二年的,还有崇祯的,银匠的名字也各有不同,产出的地址也不一样。
他发现,出现这些银锭的地方,就集中在水流冲下来,最深的潭底,那些大的石头缝隙中。
又折腾了大半个小时,费劲地掰开石头,数量更多的是铜钱,零零散散,捞出来百多个。另外,他还找到了一个金锁,两个被压扁的小金碗,两个份量不轻的金手镯,六个金戒指、两根发簪、七个耳环……
越是搜寻,陈安越觉得不可思议。
那些铜钱、银锭暂且不说,单是这些捞出的金子,最起码也有两斤。
放到后世,几百块钱一克的金子,那就得有四五十万。
银子价格印象中,一直不高,到了后世,价格更低,但这玩意,上面是有文字的,就不能单纯地当成普通银子出手,而应该当成古董。
包括那些铜钱也是一样,以古董来衡量,价值自然不同。当然了,陈安捞出来这些,大都是大顺通宝,就这数量,估计能换些钱,但不会多。
一番搜寻,得了这么一笔横财,这是陈安没有想到的。
真的是越捞越起劲。
他恨不得能将潭底的所有泥沙都好好翻个遍。
只是,让他没措不及防的是,就在他将最后捞出的那个耳环送到河边,再次一个猛子扎入水中的时候,右小腿忽然抽搐,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整条腿一下子不听使唤了。
抽筋了……
陈安心头大惊,腿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一下子叫了出来,在水里叫不出声,却把憋着的气给吐出来了,接着就被呛了一口水,手脚变得忙乱。
之前为了到水底,还得不断扭动身体下潜以贴近水潭底部观察,现在倒好,想浮出水面,反倒不住地往下沉,像是被什么拖拽着一样。
强行忍耐着腿上传来的疼痛,奋力地划水,试图浮上来,却怎么也办不到,很快就被呛了第二口水,然后是第三口……
那一刻,陈安强自镇定的心绪渐渐变得慌乱起来,越慌越是没招,他不停地划水,却发现自己只是在水里打转,他脑海里跟着窜出了一个想法:难道要死在这小小的水潭里了。
他倒是想落到水底去扒着河底爬上去,奈何那第一口水就直接呛得他彻底没气了,根本没办法在水里憋着,越来越慌,跟着越来越乱。
仿佛这小小的水潭,一下子变成了无底的深渊,要将人吞噬一般,脑袋都不争气地昏沉起来,分不清东南西北。
之前在河边山坡上转悠好一阵,此时在沙滩上趴着的几条猎狗见状,呜呜地叫唤着。
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招财率先一下子窜入水中,咬着陈安的衣服,奋力地划水,将他往水潭边上拖。
在它的带领下,其它几条猎狗也纷纷窜进水里,咬着他的衣服拖拽。
直到某一刻,陈安的脚触碰到潭底,意识到靠近岸边了,精神不由一振,用还能活动的那只脚撑着,将脑袋探出水面,终于换了一口气,脑袋也一下子清醒了很多,手脚并用地在招财和几条猎狗的拖拽下,爬到河滩上,剧烈地咳嗽着,喷出不少水。
他偏头看到在一旁浑身湿淋淋的招财,也在弓着腰剧烈地咳着,他才意识到,刚才自己一阵乱抓,似乎抱住了招财,连带着招财也被带到水中,被呛了不少水。
眼下,他看着自己拧成紧实一坨的小腿,顾不得其它,慌忙用双手不断揉捏、拍打,然后尽可能地伸直腿脚。
折腾了好一会儿,那团紧缩的小腿肉,才渐渐松弛下来。
即使如此,还是疼得不得了。
他很清楚,这是因为自己在水里泡得时间太长了。
陈安庆幸,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水潭,这要是大一点湖泊,水又过深的地方,离岸太远,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因为腿抽筋而折在里面。
他也庆幸,招财居然在这时候会领着另外几条狗下水救他,若不是招财,今天就完蛋了。
果然,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他才发现,为了水里藏着的这些东西,像是着了魔一样,有些忘乎所以了。
还有他那双眼睛,长时间泡在水里,此刻涩疼得不得了,直流眼泪。
“招财……”
陈安使劲揉了揉眼睛,冲着招财叫了一声。
招财扭头看着陈安,呜呜哼叫一声,低着头走到他面前,凑到他脸上嗅嗅,然后伸着舌头在他脸上舔了两下。
陈安双手捧着招财的脑袋揉了揉,将它搂在自己的怀里抱着。
从这一刻起,这群猎狗在他心里,不仅仅是猎狗了。
招财也不乱动,就这么静静地让陈安抱着,直到过了好一会儿,陈安将它松开后,它才走到一旁,抖动身体,甩了甩身上的水,蹲坐下来。
陈安也一瘸一拐地走到一旁草坡上坐着,晒干身上的水份,穿好衣服鞋袜,将出包里的火烧馍拿出来,自己留了一个,其它的分给几条猎狗。
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疲惫得不得了,仿佛接连干了几天重活一样,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浑身都是软的。
坐在草地上,就没有一点想站起来的想法。
看着眼前这水潭,他深知,今天不能再下水了,水里还有东西,得改天再来。
捞出来的东西,也已经够多了,都还不知道上游还有什么。
休息了好一阵,等力气恢复了一些,他才将那些东西收拢起来,装在经常背着上山的蛇皮袋里背着,提着枪,领着猎狗一瘸一拐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