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动静,她扭头看老仆。
一年来,她从未见过老仆如此慌张,就算上次被夏云儿找到了修行场地,老仆的脸也没有变色。
“快走!”老仆低声道。
他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龟壳,叶笼烟认得那龟壳,夏云儿就是被那龟壳关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出了什么事!”叶笼烟皱起眉。
虽说幼时困顿,但她从未遭遇过什么确切的危险,缺乏危机意识。
“来不及解释了,小姐快进去!”
说着,老仆将龟壳一抛,一道玄光包裹了叶笼烟,她没有抵抗,这一年来,老仆处处帮她,她相信老仆没有恶意。
眼前一黑又一亮,她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屋子里,屋子很黑,什么也瞧不见,她慌张两秒,顶上落下一盏油灯,老仆送了照明物进来。
油灯的光芒,照到了一旁的云琴儿。
归瑁拿好龟壳,匆忙捏一个法诀,只一瞬,便化作了一个没壳的乌龟,钻入了龟壳里,破开后方的墙壁,向旷野逃去。
聚落很小,旷野很大,只要逃远了,借着洞天里妖气的掩饰,他一定可以躲开!
逃离时,他心中骂着那伞菇,居然如此废物、如此胆小,只交了一次手,就匆匆逃离了!
黑夜下,小小的乌龟健步如飞,在草地上奔驰,这本该是极有趣的一幕,可因为乌龟的面部表情太像人类,太惊恐,反而显得可怖。
跑出聚落,在旷野上奔驰一阵,归瑁放慢了脚步,他没感觉到身后有动静,可能是他多虑了,对方并没有怀疑到他头上来。
又跑出一段距离,他停下脚步,擦擦脑袋上的汗水,往后头瞧去。
这一瞧,吓得他神魂一颤。
明明感知里什么都没有,用眼睛去瞧,却站着两个人影!
他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坏了,他希望是自己的眼睛坏了。
可他知道,这种时候,眼睛往往比感知更为准确。
他停下身,妖气散逸,重新化作人形,手掌在龟壳上一抹,一柄和他一样高的木杖,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抡起木杖,向着身后两人砸去!
木杖上头粗,下头细,如同一柄狼牙棒,在归瑁手中,确实抡出了狼牙棒的气势。
他身上气势增涨,冲破抱丹关隘,进入了洞玄去。
他竟一直隐藏着修为,连叶笼烟也没告诉!
夏远看李春成,李春成也看着夏远。
这一击,虽然有着洞玄的威势,但比寻常的洞玄要弱一些,那龟妖,是凭借着血脉和宝物,取巧进了洞玄。
这样的伪洞玄,只比半步洞玄强一些。
夏远向前,迎上了那木杖。
李春成心中一惊。他看少年,只是想要为难一下他,想看他窘迫的样子,不是真想要他去对付那伪洞玄。
伪洞玄也是洞玄,洞玄和抱丹之间的差距,几乎是天和地的差距。洞玄以上,是上境,或者说,是玄境,抱丹以下,是下境,是凡境。
下境和上境的界限,玄境和凡境的鸿沟,不是靠着经验、兵器和天赋就跨越的。
的确如此。
所以夏远拔出了荡魔剑。
荡魔剑是灵器,能将采霞加持到抱丹,也能将半步洞玄,加持到稍弱洞玄的地步。
但少年只有抱丹前期,别说半步洞玄,就连抱丹巅峰也没有。
李春成摇了摇头。
所以,夏远又从灵戒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石碑。
上面刻着上古的经文,刻着神秘的符箓,重重砸在土地上。
这是镇魔碑。
是人魔洞天里,用来镇压魔的宝物。
魔不比妖弱,魔和妖一样,是邪道,是外道。
李春成是正道修士,对镇魔碑的感觉不深,归瑁是妖,镇魔碑拿出来的一瞬,他便感知到了极度的危险!
一股肃杀的气息,瞬间压在归瑁的心头,压在四周的妖气上,压在整个洞天里!
归瑁在伪洞玄已经待了许多年,境界十分稳固,此刻,叫那镇魔碑一压,境界居然动摇起来。
他忙催动那龟壳,勉强将境界维持,这一分心,手上的力道顿时弱了。
夏远用镇邪剑法,轻易拨开了木杖,又一剑刺向归瑁的眉心!
归瑁提起妖丹内的妖气,冲向额头,去拦少年的剑,但那妖气被长剑轻易搅碎,剑尖的气流刺破了他的皮肤,叮地一声,撞击在他的头骨上。
他惨叫一声,在地上打十多个滚,避开了夏远追击的剑。
一人一妖,隔着十多步,一个握着剑,一个举着杖,对视着。
归瑁摸了摸额头,头骨隐隐作痛,他又看少年手上的剑,剑光森森,如同漂浮着道道白骨。
妖的白骨。
“那是什么剑、什么剑法?”他胆战心惊。
“荡魔剑,镇邪剑法。”夏远回答。
听到这两个名字,归瑁心中更加恐慌,为何这少年带着这克制自己剑,用着这克制自己的剑法?
更让他恐惧的,是那落在一旁的石碑。
他一个洞玄,未能挡住一个抱丹的剑,大半,就是因为那座石碑。
那石碑不只动摇了他的境界,还在他用妖气护体的时候,压制了妖气的流动,冲淡了妖气的浓度。
加上那柄剑,那剑法,少年才能轻易破开了他的皮肤,刺裂了他的骨骼!
他心中打起退堂鼓。
原以为,那中年人才是自己的对手,现在,就连这小的,也能和自己交两手!
他根本没有胜算。他想要求饶。
可想到自己的使命,想到龟壳里的公主,弯曲了些的膝盖,又直起来了。
他悄悄掐一个法诀,一滩水从他的脚板,渗入了土地里,向着远处快速流淌。
“你们想要什么?”他问。
“恐怕不是我们想要什么。”夏远回答。
归瑁想到白日里公主的话,心中苦涩。
早知道那夏云儿会惹来如此的麻烦,他就不该关住那人类,不该将那人类引入到那妖气洞玄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