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五月初二,长沙郡巴丘县。
五天之前,张飞、甘宁在武陵郡的孱陵县合力击杀了邢道荣,然后刘备军又花了两三天肃清残敌、追剿溃兵、恢复秩序。
在确定武陵郡沿江各县的局势明朗后,甘宁也派出了快船顺流而下,回洞庭湖口的巴丘报信。
今天一早,还在围攻巴丘县的赵云,就得到了友军的捷报。
“什么?益德进展这么快?不到半个月就拿下了作唐、孱陵、夷道诸县,还全歼了张羡派去偷袭南郡的邢道荣部?我围了巴丘县十几天,一座城都没攻破呢!”
赵云听说之后,顿时瞠目结舌,也难得有了危机感。
过去三年,他在主公麾下,建功立业的速度一直是比张飞快的。尤其是成为诸葛家的妹夫/姐夫之后,大舅子小舅子有机会就点拨他一下,让他受益匪浅,用兵时也偶尔有神来之笔。
只是因为张飞起点比他高,刚来的时候人家官位就远在自己之上。所以三年奋斗下来,两人的官职才只是堪堪追平——
在衣带诏事件爆发之前,赵云从许都朝廷拿到的最终官职是偏将军,张飞是裨将军,是刚好平级的。
但这次荆南之战,张飞的建功立业明显是超越了自己。
赵云很是郁闷,但冷静下来想了想后,觉得这也没办法。
那桓阶作为曹操和孙家的死硬党羽,在跟着张羡一条道走到黑的方面,意志是非常坚定的。而且那桓阶也有点见识,比较知兵,基本功很扎实。
对方死守城池的情况下,赵云顾忌伤亡,又想确保把桓阶杀死在巴丘,不想放任此贼继续滋蔓祸害,采取了四面合围的战术。
敌军士兵因此死战,一时也就难以攻破。
攻城战的用计腾挪空间,永远是比野战、运动战要少的,只能是结硬寨打呆仗。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后续该怎么加速建功破城呢?
赵云把捷报丢在案头,不由陷入了新的沉思。
而赵云的沉吟不绝,也吸引了负责帮赵云带路、哨探的曲军侯魏延的注意。
魏延是刘表那边投降过来的,对荆州本地的情况更熟悉。所以此番诸葛亮把他派给赵云,就专门负责斥候战的工作。
今早甘宁派来送捷报的哨船,也是半路上被魏延的斥候队截获,了解清楚情况后,才送到赵云这儿来。
此时此刻,看到主将为难,最近几个月都在武昌学宫苦读史书、钻研古代战史的魏延,不由生出了邀功求上进之心,于是壮着胆子献策道:
“将军,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云瞥了他一眼,稍稍沉默了几秒,倒也能揣测出对方心态。
这年轻人,是个急功近利求上进的,虽然这不是什么坏事,但只怕将来会恃才傲物。
不过献策的积极性还是不能打击,赵云最终还是点点头,示意他但说无妨。
魏延便谨慎地说道:“我这個想法……其实也不太成熟,是我这几个月,观摩两位诸葛府君欺骗敌军的事迹后,自己模仿揣摩的,或许会画虎类犬,但还是想斗胆请教。”
(注:“画虎类犬”是马援《诫兄子严敦书》里的,汉末已经有这个成语。)
赵云见魏延措辞如此小心,也就没再敲打他,只以眼神示意继续。
魏延抿了抿嘴,继续说道:“我听说诸侯在江东骗孙策出战,关键就是‘明明主公的大军还没能干掉荆南叛军,没法很快调去江东,但子瑜先生却骗得孙策误以为主公大军就快要去了,到时候两部合力孙策更没机会’,于是逼得孙策沉不住气,主动求了一场野战。
而诸葛长史在江夏、当初骗得张羡起兵,关键则在于‘明明江东那边没有危急、主公没把江夏的驻军抽调去增援诸侯,但却骗得张羡误以为我们抽走了,让张羡放胆一战’。
这两招骗术,一个是弱示敌以即将变强、一个是强示敌以即将变弱,最后都让敌人沉不住气,实在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果把这招化用到今日之战,张将军和甘将军已经击破了长沙零陵联军、击毙了邢道荣,但这个消息,巴丘城内的桓阶目前还不知道。
将军你围城严密,想多封锁几天这个消息也是轻而易举。既如此,为何我们不试试骗一下桓阶,比如先撤开四面包围圈中的一面或两三面,只留下剩余几侧继续强攻。
然后假装把撤走的兵力用于回洞庭湖口堵截邢道荣。若是桓阶真被骗了,误以为邢道荣成功突破了甘将军的封锁、顺利回军长沙郡地界,那他有没有可能从巴丘城内钻出来、与邢道荣里应外合?
只要桓阶敢出来,那就必然会中伏,到时候损兵折将,我们再趁势掩杀,取巴丘将比现在这样四面合围强攻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