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是颇为感慨。
‘二弟,这是真的长大了。’
香火钱,他没退,就当伙食费了。
另一边,不少心思玲珑的权贵也纷纷从外地赶来了心慈寺。
对这些权贵而言,权力中心已经从王都转到心慈寺了。
真正掌控大胤的再不是那个叫“国主”的存在,而是此间的佛陀。
名叫随儿的少女也在其中。
旁人看了李知礼,或是视而不见,或是投以复杂的目光,在不知道佛陀态度前,没人敢靠近李家家主。就算李家其实已经聚了不少功德和名气,众人还是不敢。
此时,众权贵正在争夺着明日的“头香”。
所谓“头香”,便是一日的第一个烧香者,以见虔诚。
没几日,又是当日佳节,那节日头香更为重要。
于是乎,一众权贵纷纷拥踏着往镜妙方丈而去。
随儿也在权贵中,她观察许久,却未随着权贵们离去,却反是遣了丫鬟去邀请李知礼,然后于茶楼饮茶,相互攀谈。
随儿道:“我乃杨家杨随,从王都来的。”
李知礼惊道:“莫非是赵王杨谢中的杨家?”
杨随笑道:“可不敢什么赵王杨谢,只是数百年来,族中出了不少官员,便被胡乱扣了个名字。”
李知礼霍然起敬,杨家可是真正的大家族。
这种大家族越是乱世就越是不折腾,非常擅长隐忍和低调,可若是有了风浪,却又会如闻了血腥的鲨鱼,瞬间涌来。
而这位杨随看似只是个小姑娘,可既然能走到此处,那就是真正的杨家在外行走了。
李知礼虽然成熟了许多,但对于政治的敏锐,却并没有大家族那么强烈。
他是为了保全李家而来拜佛陀。
此时看了杨随,又听其坦诚,心里自是浮想联翩,掀起了轩然大波。
旋即,他苦笑道:“那杨姑娘可真不该来寻我。”
杨随笑了起来,然后斟酒道:“我敬李兄一杯。”
李知礼叹了口气,然今日憋屈,却也着实需要饮酒,难得有杨家的人肯寻他,心情也是稍有舒畅,于是道:“多谢杨姑娘了。”
酒过三巡。
杨随忽道:“我与李兄一见如故。李兄可愿赏脸,与随儿结为兄妹?今后荣辱与共?”
若是饮酒之前,李知礼必然大吃一惊,因为此时李家已在没落,在走下坡路,甚至前途难卜。
可此时,他心情郁闷,酒喝多了,方才饮酒是完全不要人劝,自己猛喝,此时只醉醺醺道:“我与杨姑娘也也相见相见恨晚!结,一定结!”
说着,他借着酒性,居然真和杨随拜了把子。
许久,两人才两相分离。
杨随回了临时据所,随行的一位杨家老者愤怒且疑惑地看着她,道:“杨随!你你做的好事!
家主让你来,是看重你的眼光。
结果,你不去抢明日头香,节日头香也就罢了,怎么还去和李家家主结拜了!?
杨家要亡于你手啊!”
杨随没回答,她随手从腰间掏出三只骰子,道:“大,大,大!”
念完,一把抛出。
骰子落定,三个六。
那呵斥的杨家老者愕然,然后愤怒地道了声“妇人之见”,随后甩袖而去。
杨随轻轻打了个哈欠,然后躺倒塌上,嘀咕着:“爷爷都说了,我们是局中人,看不清局。
既然谁都看不清真相,那我赌一把大的,又如何?
随波逐流是庸人,庸人才去抢明天的头香。”
说罢,她又对外面的丫鬟喊了声:“不到午间,莫要叫我。”
李玄默默看着那杨家少女,只觉有趣。
见到人家睡了,便收了视线,转而开始琢磨飞剑。
十数日后
他心情舒畅,指尖微动,两把飞剑旋转而舞,宛如双蛟缠绕,灵活无比。
忽地,双剑如得巨力加持,化作两道闪电分击两处。
一处斩了半空落下的叶子,一处斩却了不远处的苍蝇翅膀。
再一动,双剑又分射两处。
一处断了溪流,一处又斩了山峰的峰尖。
李玄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瞬间爆发”的两重力量,他已经做到了。
“这一式,便叫重影。”
随后,李玄又借着此时的感觉,继续熟练御剑。
他的力量越强,之后那一战就越有把握。
此时此刻,他当真有了一种“决战紫禁之巅”的紧张感,因为这一战不得不打,又胜负难料
月余后。
李玄若有所悟。
“力量爆发的关键,乃是体内气血的走向。”
“生命表象让我可以随意地操纵血肉,那么我就改一改我的身体,做出一种能够同时爆发许多气血的结构。”
正常人都遵循人体气血流动的规律,李玄打算做一个气血洪流压抑,然后再猛然爆发,爆发点却如“高压水管”般缩小的结构。
正想着,他瞥了一眼心慈寺。
心慈寺香火很浓,而那位叫杨随的姑娘
“唔,她怎么和二弟走到一起了?”
李玄愕然地看着光业山里。
少年少女相行一处,山花烂漫,绿草如茵,两人走着谈着笑着。
‘这是兄妹?’
李玄作为过来人,一眼看破
他心念一动,以香火卷起一阵风。
风吹落了半山的花,落英缤纷。
杨随看着天空,抬手捧花,道:“好美。”
李知礼也惊诧于此时如此的美景,忽地看到一朵极美极美的花往他飞来,忍不住伸手抓了过来,喊道:“随妹,你看这是什么花?”
杨随跑来。
李知礼把花递出。
杨随看着那花,又看向他,忽地问了句:“送我花呀?”
空气忽地凝固了,一种莫名的气氛开始蔓延。
李知礼看着杨随那俏丽的面容,陡然心跳加快。
杨随一把抢过那花,道:“送就送呗,怕什么?”
她抬手,将那朵不知哪儿来的最美的花插在了鬓发之间,仰头看着天穹,如只得意的小狐狸般笑了起来
转眼,时间就到了年底。
光业山后山。
大雪磅礴。
男子宽袍,披发,赤足,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他身后有九把剑。
一声“剑屏”,九剑瞬开,划破风雪,卷起白色雪浪。
“成了。”
李玄笑了笑。
对身体的改造很成功。
如今他的拳头上有九个“发力点”。
若是他一拳轰向钢板,那钢板不会碎裂,折断,而会出现九个孔洞,就好像被九个强大的激光钻头钻过了一般。
“这才是真正利用生命表象的方式啊。”
李玄觉得这次修炼的方向总算对了。
从前,那是太肤浅,空有力量,却不会利用。
但他还是不满意。
“既然可以做出九个发力点,那为什么不能更多呢?”
“生命表象难道是如此不便之物?”
“别人能御百剑,我为何不能?”
他盘膝而坐,脚掌对着脚掌,歪着头,托腮思索起来。
这种冰天雪地的人间天气,对他来说可是比灵一宗那种灵矿之地更舒服的环境啊
“随儿!我需要你解释一下。”
老人气冲冲地看着俏丽的少女。
他指着心慈寺方向道,“没两天就是年末了。
心慈寺新年第一天的香何其重要,这就不要我多说了吧?
你呢?
你为何不去争抢?”
杨随看着突然现身的杨家家主,道:“爷爷。”
老人严厉地看着她,道:“这不是你瞎胡闹的时候!你在这里都干了些什么?和李家那小子谈情说爱么?”
杨随没说话,指了指桌上。
老人侧头看去,见到了一朵花。
一朵极美极美的花。
杨随道:“五月的时候,李知礼送给我的,那一日我们行走山中,忽起大风,漫天鲜花,而这朵花便是那时候他从风中取了送给我的。”
老人若有所思。
杨随却不再言语。
许多话,能悟,却不便说。
空气沉寂。
老人走到桌前,看着那花,良久道:“怪哉,怪哉。”
杨随笑道:“怪吧?”
老人道:“万一你错了怎么办?”
杨随道:“错了,也不会出事。就像李家,明明危机四伏,好似随时便会倾覆,但却依然好好的,而且似乎越来越好。”
她起身,扬手道:“这本就是一场豪赌。赵家气数已尽,我们都在讨新主子欢心呢。爷爷,你说,哪个主子会把喜好写在脸上?”
老人道:“都得要。
首香也少不得。
你弄你的,老夫来也则按老夫的走。
我们双管齐下。
首香,老夫用尽手段,已经要来了,待到年末午夜,老夫自领族人去上香。你也一起来。”
杨随恭敬道:“是。”
随后她又问:“王都如何了?”
老人道:“赵社不管事,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妖后南姬乱抢英俊男子,还当人不知道。王朝快要更易了。”
次年春。
李玄一觉醒来。
庭前冰融花开,溪水潺潺,蝴蝶翩跹。
他忽地心有所感,念头一动,居然看到了梧桐关以北。
他的视线越过胭脂原,落在了大雍那一座座陌生的城市上。
那些城市如在眼前,内里居民一应清晰,商贩走卒,门派势力,便是苍蝇虫豸,也惧清楚。
心慈寺的香火
终于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