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方知天子之贵啊!”
刘盈晃了晃头,抓起茶杯,猛灌了一口,通体舒泰,直接叉着腿,坐了下来。
“来,你也坐吧!”
刘盈伸手招呼张不疑,而张不疑非但没有坐,反而皱着眉头,忧心忡忡。
“你又愁什么?是妻不贤,还是子不孝?说出来,让朕高兴高兴!”
张不疑脸黑了。
“陛下,你难道就没有觉察,那些……老贼都在敷衍你呢!”
刘盈怔了怔,笑着道:“说说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张不疑猛吸口气,然后才道:“陛下,这一次的事情,皆因五铢钱而起。抗拒五铢钱的诸侯,并非陈豨一人,只是他跳得最高,有谋反之心罢了。其余诸侯当中,不许五铢钱进入封地的,就不下五人之多,这还是臣知道的。”
刘盈眉头一皱,略微思忖。
张不疑停下来,望着刘盈。
刘盈笑道:“继续说,不用停,朕都听着呢!”
张不疑只能继续道:“陛下断然诛杀了陈豨,这固然很好。但陛下还不满足,又废掉实封。虽说道理说得过去,但朝中那些老贼,可都是一代彻侯,从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又岂能轻易认输?”
刘盈面色渐渐严肃,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还有扩大太学,考试选官,治理地方……这些都是好事,只是臣怎么想,那些老贼都不会答应的。他们现在什么话都不说,也只是明面上不敢反对,阳奉阴违罢了,陛下切莫大意疏忽,不要被这些老贼骗了!”
张不疑说完,停顿半晌,这才抬头问道:“陛下,臣胡思乱想的,该怎么办,还要陛下思量。”
刘盈沉吟了半晌,张不疑的心怦怦乱跳,要不是被激怒了,他也真不会说这话。
讲两句好听的,拍拍马屁,谁还不会啊!
刘盈猛然抬头,哈哈大笑。
这一笑把张不疑弄得莫名其妙,手足无措。
“师兄,你说你这人不够聪明,又口无遮拦,朕为什么还愿意用伱?”刘盈感叹道:“就因为你这人还能说几句实话!”
刘盈站起身,轻笑道:“你说的极对!极对!”
“他们现在就是敷衍我,几十位彻侯,封地那么多,想找到足够的人才,把地方治理好,将彻侯的势力彻底压下去,哪有那么容易!朕的旨意要是这么管用,我一道旨意,是不是就天下太平了!那不是做梦吗!”
刘盈冷笑道:“凡事欲速则不达,我这么干,只会招致他们集体反对,只怕此时人家正琢磨办法,如何掣肘呢!”
张不疑吃惊地瞪大眼睛,傻傻看着刘盈,“陛下,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这么干?”
刘盈又笑了起来,“师兄,你这人啊,确实有点聪明,但不多……你想过没有,这是哪里?是阳夏!是军前!朕现在下的是旨意,可也是军令!”
张不疑浑身一震,突然脑袋打了一道闪电。
他似乎明白过来。
“陛下,你的意思,如果是在长安,只怕这道旨意都下不来吧?”
刘盈点了点头,其实也不用说别的。
刘邦刚刚驾崩一年,还没到三年孝期。
自己就改实封为虚封,这可不是小事情。
假如曹参等人,去面见吕后。
九成九,这事就要搁置。
刘盈半点把握都没有。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不同。
他这是领兵平叛,既是天子,也是三军统帅。
甚至旁边还有个韩信在压着。
谁敢反对?
哪怕心里这么想,也断然不敢说出来。
张不疑又思忖了再三,突然一拍巴掌,猛然惊呼道:“陛下,有这道旨意在,那些老贼反对,就是抗旨不遵,可没有这道旨意,我们就是师出无名。现在陛下已经赢得先机,接下来要怎么料理这些老贼,全看陛下的了!”
张不疑眼睛冒光,他属实有点敬佩刘盈了。
这位陛下真是有点东西,要是换成寻常天子,那这帮老贼还真就没什么办法。
“也不能看我一个人。”刘盈轻叹道:“师兄,你放才说了,选择人才,创办学堂,举孝廉,治理地方……这一样一样的,都不是小事情。就算那些人不添乱,咱们能不能办得顺当,都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