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沉着脸,不说话。
这时候窦氏凑了近前,“师父……太子没有别的意思,儒家讲究吾日三省吾身,这也不过是反躬自省而已,丝毫不会损伤师父英明的。”
韩信翻了翻眼皮,沉吟道:“我这人有很多毛病吗?”
窦氏满脸为难,“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窦氏道:“说真话啊,师父的毛病还是不少的……您自视甚高,恃才傲物,瞧不起人,贵为太尉,统领天下兵马,却不善于识人,只是醉心写书,只求扬名青史,却不曾真正关心汉军……”
“行了!”
韩信猛地打断窦氏,拧着眉头道:“你说的是真的?我还以为自己无可挑剔呢!”
刘盈翻了翻眼皮,没说什么。
过了好半晌,韩信点头,“行了,我知道太子的意思了。放心,到时候我会认真反躬自省的。”
刘盈大喜,有了韩信带头,事情就好办了不少。
“你还真厉害!往后对付师父,就靠你了。”
窦氏脸一红,“我也就是说实话,你可不能指望我坑害师父啊!”
“怎么会!那也是我的师父,还是岳父呢!”刘盈笑呵呵道:“我害谁也不会害他的,放心!”
……
刘邦的气色好了一些,逗了一会儿孩子,见吕后进来,就把刘长他们打发走,然后问道:“盈这个竖子在干什么?可是处置了周苛?”
吕后皱着眉头,略显困惑,“盈将群臣召集到了长乐宫,据说让他们反躬自省,这我就看不懂了。毛病长在自己身上,又岂能看清楚?更何况就算看清楚了,又愿意说出来吗?我看他是白费心思!”
刘邦眉头微皱,思量片刻,突然来了兴趣,“我怎么觉得这事挺有意思的……走,咱们现在就去!”
吕雉拗不过刘邦,只能随着。
帝后一起到了长乐宫,他们也没惊动任何人,就到了太子的偏殿,一墙之隔,正好能听得清清楚楚。
刘盈朗声道:“我大汉立国十一年,击败项羽,一统天下,也有六年之久……前些时候,我同阿父去了芒砀山,在阿父昔日做盗匪的营地住了两天。对面正是陈胜的墓地。我和阿父聊了很多。这几年的风起云涌,只怕比过去几百年还要剧烈……大秦一统天下,二世而亡,项羽杀入关中,分封天下。转瞬丢了江山,败在大汉之手。我大汉一统山河,巩固江山社稷。”
“天下骤然变化,我们父子,身份变化极大。同样的,诸位仲父也是如此,从普通人,成为一国将相,主宰天下人命运,一言兴邦,权势熏天!到了这时候,我想请诸位仲父,也剖析一下,反思自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好,有没有哪些想法不对……放心,我不是要问罪,只是想和诸位仲父,开诚布公谈谈,说说心里话!”
刘盈说完,看向众人。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人开言。
大家伙都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
都说出来,岂不是授人以柄?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韩信笑了笑,“反躬自省而已,说说自己的毛病……我看挺好的,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最怕的就是不知己。”
“自从我当了安汉公,把画像放进了凌烟阁,就醉心修书,不太过问朝政,就连军务也疏忽了。这是我的过错。”
韩信顿了顿,又道:“我还自视甚高,不愿意见同僚,恃才傲物,瞧不起人。”
“如今这样,我怕是都不好统兵了。”
韩信这几句话,让在场众人都是一怔。
毕竟韩信是公认没毛病的,他都开口了,其他人还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竟又有一个人站起来。
“太子,安汉公,您的这些也算是毛病,那我就该死了!”
开口的人是绛侯周勃。
大家伙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周勃坦然道:“我瞧不上降将,总想着这天下是我们和陛下打下来的,异姓王不可靠,降臣也不行。论起亲厚,还要看我们这些人。存了这个心,就不免攻讦倾轧,做事失去了公心,没有把天下二字放在前面,没有以江山社稷为重,现在思量起来,十分惭愧!”
周勃说完,刘盈突然举起巴掌,用力拍了起来。
紧随其后,众臣纷纷拍手,以示鼓励。
刘盈笑道:“仲父如此坦诚,着实不容易。朝堂这么大,总是不免区分你我,彼此攻讦,争权夺利,纷纷扰扰。这种事情免不了,却也不要坏了大局才是。”
周勃连连点头。
就在他说完之后,有人轻咳,大家伙看去,居然是萧何。
“要是这么说,我也有不足之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