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将军一击得手,并不追击,反而退了回去。
垂着首,继续大口喘气,似乎是在享受这片刻的消静。
回寰这才发现,除了瞎了一只眼,这将军还是个聋子。
他试探着又递出一剑。
岸上踏歌。
只在外围骚扰,并不急于得手。
果然,这将军连腿也瘸了一只。
这是一位又累又疲又瞎又瘸的将军,但他还在作战,还在打仗,还要杀敌。
他能怎么做?
他会怎么做?
他只能据守。
他一人一阔剑,就是一个阵。
将军猛然抬头,阔剑长似船槁,突然往前一指。
犹在岸边的人儿几乎两脚一滑,要落入水中。
回寰立定,剑气再出,江流有,冷月无,十面埋伏。
十剑同出。
但这将军是真正的久经战阵,于是他列营、吹打、点将、排阵、走队、冲杀、迂重、小打、突围,直至得胜。
回寰惊了,也退了,与人交手这么多次,这一式,还从未被人如此完美应对、破解。
这将军手中阔剑,原本使的是一种十分之霸道的剑法,如今这霸道不减,又多了几分凄凉。
历经阵仗,这凄凉,反而弥补了这种霸道的不足。
可想这凄凉从何而来,因何而生,回寰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他隐约明白,每添一分凄凉,可能就是赢得了一场战役。
他挥了十剑,便是十场恶战,回寰仿佛看见烽火连天,肝髓流野。
将军百战死,独活我一人。
为何我不降也不退,我还要守下去。
为了流出去的血,为了拼出去的命。
守了八百年,肉身怕是早就没了,现在只剩下这不屈之念。
这不是一个活人,这是一个念魂。
这还要怎么打下去?
回寰这个人,除了性急,还有点多愁善感。
他于是收了木棍,往后退了十五步,想要思索一下怎么办。
要弃权去会一会那地下五层会食肉啖骨的军鬼鱼吗?
还是再琢磨琢磨,再与这落魄将军大战三百回合呢?
等等……这乌斯斗兽场有地下五层吗?
回寰心头一凛,这时候又听见看台上因为不满回寰停止了进攻,发出了无数的嘘声。
“至死方休!”“以血荐血!”“至死方休!”
简直是群情激奋。
回寰皱起了眉头,再去看那个落魄的将军。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寰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人听,叹道:“不打了。累了,想歇了。”
此话一出,嘘声更盛,烂菜帮子、臭鸡蛋都开始往下扔。
“至死方休!”“以血荐血!”“至死方休!”
这词似乎都有点不对。
却听见那将军突然朝他怒吼了一声:“娃娃,尽管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