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钧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祂目光环视了一圈。
忽然开口自嘲：“众叛亲离，何至于此？我为道祖，如此不得圣心吗？”
这架势，弄的祂跟一个昏君一样，被所有人背弃。
但鸿钧没觉得自己做的有那么过分。
太清圣人说了一句公道话：“老师，我们只是大道之争，利益之争，与对错无关。我站在您的位置，也很难做的更好。”
鸿钧向太清圣人颔首，多少有点欣慰。
以祂的道心之强悍，本不应该产生心理波动，更不会从外界寻求认同。
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于鸿钧来说，还是过于刺激了一些。
这场面，祂以前也见过。
盘古陨落的那一次。
盘古也想到了这一点。
盘古眼神有些许快意：“鸿钧，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你当年带头围杀我，现如今被其他强者联手围杀。这就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个宇宙，终究是盘古宇宙。”
鸿钧无法反驳。
此时此刻，的确恰如彼时彼刻。
但不同的是，当年的盘古，大肆屠戮三千神魔，所以被先天神魔群起而攻之，在鸿钧看来很正常。
而祂并没有大肆屠戮其他圣人，祂要的只是控制和削权，完全没有置其他圣人于死地的想法。
不过结果是一样的。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鸿钧要的虽然不是命，但也是和命差不多价值的东西。
而且，鸿钧虽然没有大肆屠戮圣人，可祂一直向外界释放信号：祂随时可以大肆屠戮圣人。
于是引发其他圣人的集体不安，进而联手反抗。
这不代表鸿钧做错了。
只能证明，到了圣人这种程度，想把圣人当孙子一样驯服，就要承受反噬的代价。
但如果不把圣人当孙子一样驯服，也要承担被对方反超的风险。
很多事情都没有对错。
尽管鸿钧现在看上去似乎搞的众叛亲离，可祂当年如果选择另一条路，与诸圣为友，放弃维护秩序，现如今祂一样会面临其他的风险。
不是说这条路现在看是错的，当年选其他路就一定对。
选择很重要，努力很重要，运气更重要。
而未来如何，谁都说不清楚。
鸿钧迅速稳定了自己的道心。
“盘古没有错，我也没有错。”
“如果非要说我们犯了错，那就只有唯一一个错误——我们还不够强。”
“但凡我们能以一己之力镇压全宇宙，那一切都是对的。”
鸿钧能走到今天，当然不会相信以德服人那种鬼话。
鸿钧的表态，让盘古眼神目露欣赏。
同时杀意大增。
“看来，你还是决定找死。”
这是他想要看到的选择。
因为在后土也加入他们的阵营后，从实力上来看，他们已经占据了上风。
鸿钧的认知，和盘古不谋而合。
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当年做错了。
无非就是还不够强而已。
但你确定继续等下去，就一定能够变强吗？
你确定你继续等下去，其他强者不会反超你吗？
有人把希望寄托在未来。
也有人放弃把握不住的未来，只着眼于现在。
但这一次，盘古误判了鸿钧。
鸿钧虽然不是未来派，可祂也没那么头铁。
五五开的时候，祂会去拼，比如刚才。
但三七开的时候，祂会做更稳妥的选择。
三成希望，太少。
而祂输掉的，太多。
“我同意了。”
盘古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反而是女娲娘娘眼前一亮。
“老师你同意在圣人的标准上让步了？”
“对，我同意了。”
鸿钧甚至后退了一步。
“既然你们都不介意让更多的人进入顶层来分享你们的利益，我何苦做这个恶人？我同意了，具体细节，你们自行商量。”
刚才还在打生打死的鸿钧，突然举起了白旗。
这让其他圣人都有点不适应。
但女娲娘娘很适应。
而且很开心。
“老师您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这样一来，我就不用和您为敌了。”
她可不想和鸿钧打架。
根本打不过。
哪怕有帮手，风险也超级大。
这不符合女娲娘娘的投资风格。
现在鸿钧退一步，女娲娘娘也立刻退一步。
“我也没有其他要求，长生能成圣就行。其他的细节，你们自行磋商。”
女娲娘娘的态度很明显。
鸿钧眼中露出一抹笑意，只是笑容微嘲。
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其他圣人，鸿钧反而对后土娘娘道：“后土，你可以去找他们复活你的哥哥姐姐了，看他们到底能不能成功，看他们……到底愿不愿意帮你。”
季长生用的是阳谋。
可真要是复活十一个祖巫，要耗费的资源和精力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绝对得不偿失。
甚至会对反鸿钧阵营的实力产生重大影响。
季长生想把这个局组起来，没有那么容易。
而且，季长生到底想不想组这个局，都在两可之间。
退一步不一定海阔天空，但是内部不够团结的阵营，时间长了，自己就会嫌隙丛生，甚至自我毁灭。
鸿钧很期待看到那一幕。
后土的杀伤力，可是不小的。
而反鸿钧阵营内部的矛盾，可不止这一个矛盾。
其他圣人立刻就意识到了鸿钧的算计。
三清想毕其功于一役。
“夜长梦多，今天是最好的留下老师的机会。错过今日，以后再难有机会。”
元始天王直接开口定调子。
通天教主罕见的没有和二哥顶嘴。
通天教主虽然一直自信，但面对打服了祂的强者，祂也是能低头的，比如鸿钧，比如太清。
元始天王根本就没打服祂。
西方二圣……在通天教主眼里是被自己打服了的。
这一刻，通天教主认为元始天王说的是对的。
老师还是太强了。
通天教主觉得给自己时间，自己一定能超越大哥。
但超越老师，可能性只有50%。
还是稳一手，今天把老师彻底打死吧。
很可惜，这只是三清内部达成的共识。
女娲娘娘打了一声哈欠：“我累了，要回娲皇宫睡美容觉。”
后土娘娘也沉声道：“若继续斗下去，必有损伤。以老师的实力，杀死几个圣人都不难。届时，复活之事必难成功。”
鸿钧眼中嘲讽之意越来越浓。
只要祂退一步，反对祂的阵营立刻就会内部瓦解。
只可惜，祂退的这一步，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祂自己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毕竟说到底，是祂退让了。
让出了属于祂的利益。
盘古认清楚这一点后，主要是听到了女娲娘娘和后土娘娘的态度后，也接受了今天到此为止的事实。
“那便如此吧，鸿钧，你不要以为你赢了。”盘古沉声道：“来日方长，你的处境会越来越差。”
鸿钧语气淡漠：“你自己都不心疼自己的宇宙，我替你心疼什么。”
鸿钧知道自己让出的是属于祂的蛋糕。
但这些蛋糕，最初都属于盘古。
盘古想打烂这个宇宙。
鸿钧变成了守护者。
可破坏永远比建设更容易。
鸿钧确实对盘古宇宙有感情。
但战局发展到如今这一步，鸿钧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当然了，这是高情商的说法。
低情商一点的话：
“老师就是躺平摆烂了。”
女娲娘娘临走之前，给季长生发了个信息：“长生，提高警惕，一个摆烂的老师，打定了主意要和我们比烂，那我们还真很难比得过祂。”
盘古也亲自和季长生面授机宜：“贤婿，鸿钧是打定主意要和我们赛跑了。只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天道搞崩溃，鸿钧的实力就会受到重大影响，最后的胜利就是我们的。如果给鸿钧充足的时间反应，祂完全有能力各个击破。”
季长生缓缓点头。
除非反鸿钧阵营能一直在一起。
否则只能赌他们不被鸿钧秒杀。
但是有这个信心的圣人不多。
只说季长生和李嫦曦，现在恐怕都挡不了鸿钧一拳。
当然了，他们也会各自有防护措施。
可只要鸿钧活着，只要和鸿钧为敌，危险就始终存在。
“贤婿，你也不想整天活在被鸿钧威胁的恐惧当中吧。”盘古拍了拍季长生的肩膀。
季长生肃然点头。
决定待会把圣母元君再揍一顿。
哥们欺负不了你，还欺负不了你老婆吗？
在本圣人面前摆创世神架子，还企图恩威并施，当我傻子呢？
盘古不知道他的贤婿现在正盘算着待会怎么欺负他老婆。
他放低了声音传音道：“还有，复活十一个祖巫的事情先放一放。想复活祖巫，代价很大，容易让鸿钧抓住破绽。”
季长生面色不变，平静的点了点头。
鸿钧猜的是对的。
不止是祂不想让十一个祖巫复活。
其他大能也不想。
而当季长生没能把“复活赛”办起来，已经被彻底忽悠瘸的后土娘娘，大概率会再次跳反到鸿钧阵营。
这并不是天方夜谭，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季长生都横跳了那么多次了，后土娘娘横跳个一两次很正常。
以鸿钧的心胸，也肯定会接纳后土娘娘。
到时候，双方阵营的实力对比又会产生变化。
而己方阵营内部，还能不能像这次一样齐心协力，就不好说了。
人多有人多的好处，就一定有人多的坏处。
鸿钧那边看起来是失道者寡助，可鸿钧一己之力，就能和他们这个阵营五五开。
再策反一两个圣级战力，胜利的天平就会倾向鸿钧。
天下第一，当然是更占据优势的那一方。
盘古把希望寄托在了季长生的权限上。
季长生也只能说，小盘你真的敢赌。
“岳父放心，我心里有数。对了，岳父，我最近可能会和茜茜双修提升实力。”
季长生此话一出，盘古内心狠狠的痛了一下。
但盘古脸上迅速堆起了笑容：“好事，以贤婿你现如今的实力和地位，配茜茜绰绰有余。”
“既然岳父都这样说了，我就不客气了。”
暗戳戳的捅了盘古一刀，季长生也没敢过分刺激盘古。
这家伙虽然对自己未必怀什么好意，而且自己更是凌辱了他老婆好几次。但想对付鸿钧，还真离不开盘古。
“岳父，我现在就立刻动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让茜茜通知我，她现在可以通过混沌钟直接联系我。”盘古道。
这是在警告自己，能通过混沌钟随时监控他对王母娘娘的所作所为吧？
季老魔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但是这样一想，他感觉更刺激了。
父目前。
咳咳。
季长生收回了思绪。
他是个正常人，干不出来那么无耻的事情。
……
娲皇宫。
刚刚回来的女娲娘娘感受到山河社稷图的膨胀，诧异的看向李欢颜。
“欢颜，那些真君都进去了？怎么这么快？”
李欢颜解释道：“妈，不快了，我和他们约定的本来就是长生成圣，他们就把真灵寄托在《山海经》。长生早就成圣了，我当然要把他们尽快一网打尽，夜长梦多。”
“也对，免得老师半路截胡。”
女娲娘娘一语成谶。
紫霄宫。
鸿钧沉思了三分钟，把所有的事情都汇总后，综合分析得出了几个结论：
“盘古把希望寄托在了季长生身上，蠢货，智商有进步，但不多，居然会相信季长生。”
“我也是个蠢货，居然会相信季长生。”
“季长生把进化权限垄断了，这是我的过失。绝不能让他搞垄断，要尽快拆分掉。”
“季长生现如今最值得仰仗的就是进化权限，盘古把希望寄托在季长生身上，应该是想让季长生利用进化权限制造大罗数量的通货膨胀。当大罗不如狗，准圣满地走的那一天，天道就接近崩溃了。”
“所以我只需要杀一批真君，自然就能缓解目前的局面。拉长时间看，时间站在我这边，他们自己内部会先崩溃的。”
理清这些头绪后，鸿钧松了一口气。
真君都把自己的真灵印记寄托在了天道。
祂随时能捏死他们。
虽然不告而诛，不符合祂之前的做事风格。但此时乃非常之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鸿钧立即准备下杀手。
然后……
“没了？”
“都转移走了？”
“我……”
“我恨！”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盘古宇宙，已至终局！
留给各方的时间，都不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