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湛躺在病床上还没思索出法子,门外传来说话声,继而门被推开。
蒋丽娟坐在轮椅上进来。
平日里,他看到母亲过来便觉烦躁,今天却觉得来得正好。
“阿湛,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蒋丽娟进来,没看到穆晚晴的身影,心里松了口气,关心儿子。
文湛点点头,“还不错,医生说我这几日恢复挺好的。”
“嗯,那就好。”蒋丽娟顿了顿,脸色有些黯然,“我明天要动手术了,会有好几天不能来看你,你照顾好自己。”
文湛暗暗一惊,抬眸看向母亲。
她终于想通了?
“我原以为,用自己的身体健康能逼迫你遵循我的意见,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更坚定固执,为了个女人……连亲妈的命都不在乎。”
蒋丽娟说这些,已经没了控诉伤心之意,只觉得自己失败。
做为母亲,太失败了。
文湛看着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可道歉的话,他说不出口。
在心底里,他依然认为这件事是母亲的错,毫无回旋的余地。
“阿湛……”见儿子久久不言,蒋丽娟又抬眸鼓起几分勇气,不死心地道,“医生说,我现在的身体,就算手术成功,以后只怕也……没几年时日,你……就算是为了让妈最后这几年过得开心点,也不能听妈一次安排吗?”
文湛皱眉,眸光抬起看向父亲。
文江河也蹙着眉头,走到一边坐下,解释说:“***肝脏受损,伤害是不可逆的,这次手术是针对癌细胞,就算手术成功,后面也还有放疗化疗。正常人一个流程下来,也会瘦成皮包骨,何况现在肝脏出问题,能撑多久不好说……”
可如果不做手术,就这样放任下去,情况会恶化得更快。
听完文江河的话,文湛看向蒋丽娟,心头一股无名火。
如果早在查出癌症时,就积极接受治疗,也不要听信什么知名中医大师,乱喝中药——病情肯定到不了这么严重的程度。
这纯粹是自己害自己。
“儿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说那些也没用了,我不后悔……穆晚晴,我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不喜欢,都说婆媳是天敌,我跟她就是仇人,只要你跟她分开,让我现在死都行。”
蒋丽娟话音未落,文江河生气地斥道:“胡说八道!你要死自己去死,何必死前还要为难儿子!”
“你看,为了那个女人,你们父子俩……都跟我反目,那女的生来跟我不对盘。”蒋丽娟虚弱地笑了笑,看着他们父子,眸底溢满失望和伤痛。
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那么听父母的话,跟父母无话不谈。
而她就这一个儿子,却一点()
都不亲她?
也不对,没有穆晚晴之前,他们母子关系还可以的。
就是那个女人的到来,让她唯一的儿子越来越叛逆。
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文湛暗暗深呼吸,压着心底的怒气,忽而想到手机里的那段录音。
他面色清浅地看向蒋丽娟:“你一直想让我跟杜依倩在一起,她是你中意的儿媳人选,可她只能讨你欢心,又不能让我满意。我的妻子,是要跟我过一生的。”
蒋丽娟:“你们相处相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文湛无声笑了笑,将手机拿出,点开那段录音。
“你先听听这个吧,看看你中意的儿媳人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文湛话音未落,手机里传出声音。
蒋丽娟跟文江河都没说话,静静地听着,听到一半明白了什么,两人对视了眼。
“这……这哪来的录音?说的是倩倩吗?怎么可能……”蒋丽娟不敢置信。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跟她合得来,本就脾性相同,做事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
文湛平静淡漠地说,对这件事已经没什么好气愤的了。
“那天对我下药的人就是杜依倩,她为了混淆视听,又想栽赃我,给她自己也下药了。这种女人,白送我我还嫌恶心。”
文江河起身走向病床,拿起儿子手机看了看,“这是顾昕辰发给你的?确定无误?”
文湛:“昕辰办事靠谱。”
文江河看向妻子,“这么说来,杜依倩确实有些……”
“有些什么?她也是太爱文湛了,才会一时剑走偏锋。要是文湛早早跟她在一起,她至于用这种手段吗?”蒋丽娟堵住丈夫的话,根本不让他说完。
文湛直接气笑了。
文江河指着妻子,气到手抖:“你真是……不可理喻!你现在哪里是在给儿子撮合姻缘,你就是固执到变态!不肯承认自己看错了人,不肯半分退让妥协!”
文湛依然嗓音平静淡漠;“这段录音,我也会发给杜家,我看他们还有什么脸面污蔑我,嚷嚷着让我对杜依倩负责。”
“阿湛……你——”蒋丽娟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着儿子冷若冰霜的脸色,终究闭嘴。
病房里气氛僵滞到极点,一家三口个个神色严肃,俱不言语。
蒋丽娟原本以为自己以退为进,赌儿子会有半分心软,哪怕不肯跟杜依倩在一起,起码也别再和穆晚晴纠缠……
谁知,又是自己想多了。
空气正凝固间,病房门被推开。
穆晚晴走进,刚一抬眸,被眼前一幕惊到,步伐停留在原地。
来得不巧,屋里气氛不对——
她暗暗吞咽,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退出。
可还没来得及迈动脚步,回头看到她的蒋丽娟突然朝她喊道:“穆晚晴!你想跟文湛在一起,就等我死了后吧!”
穆晚晴心弦一紧,突然明白他们刚才可能提及到自己,所以场面才这么僵。
不懂来龙去脉,她努力维持镇定笑了笑,回了句:“好啊,那你可得想方设法多活几年,才能阻止你儿子。”
言外之意,是你儿子对我念念不忘,你冲我吼也没用。
蒋丽娟自然懂她话里的潜台词,气得眼珠滚滚。
文江河见穆晚晴手里拎着保温桶,知道她来陪儿子吃饭,便看向蒋丽娟道:“走了,你该回去休息了,为明天手术做准备。”
话落,不管妻子是否同意,推着她的轮椅转身。
与穆晚晴擦身而过时,蒋丽娟还一直()
侧目死死盯着她。
好一会儿,人都走了,穆晚晴脑海里还回荡着蒋丽娟那句诅咒。
她真的魔怔了。
或许,她该治疗的不是癌症,而是脑子跟神经。
文湛见她原地站着不动,回头看向她问道:“不是说很多工作,不来了吗?”
穆晚晴回过神来,关了门走向病床,“嗯,是很忙,明天要出差一趟,所以……”
所以今天再来看看他。
也是做个彻底的道别。
可文湛想多了。
他以为上午那通电话,自己不高兴地挂断,她心里多少还是在乎的,所以中午特意抽了空过来,陪他吃饭。
静静地看着她摆好午餐,又倒了汤出来,在床边坐下,文湛情不自禁地问:“晴晴,你根本就放不下我,又何必装作冷漠绝情?”
穆晚晴脸色平静,舀了汤喂到他嘴边。
“这世上不是所有爱都能相守到老的。我是爱你,我这辈子……也就爱过你一人,但我也是真的累了。现在……我只想好好打拼事业,把两个孩子抚养长大——至于爱情……”
她爱不起,也不想爱了。
看着她眸底的淡漠,文湛心底慌了。
这个女人正在慢慢强大,强大到连感情都能收放自如。
倒是自己一个大男人,沉溺往昔,不愿放手。
两人静静地吃了顿饭,穆晚晴收拾着餐具时,几经斟酌,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
“文湛……这些日子,我欠你太多太多,甚至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可惜,我也不能还你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