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如此七日,早承受不住。他却还能快步行走,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一日也行不了七十里。
饥饿开始狠狠鞭打他的躯体。他无时无刻不感觉胃里发虚,甚至偶然有头晕的感觉,上腹如同吊了一块大石,思想也开始迟钝。满脑子都是各种吃的,酱牛肉、烧鸡、红烧肘子、烤羊肉、炖大鹅、大饼、糕……
浑浑噩噩,登上一座山峰,忽地一怔,眼下的山谷之中,赫然出现几处房屋。
萧平安揉揉眼,只道自己是看错了。他站在高处,尽力睁大双眼。山坳之中,坐落着三五户人家。八九栋小屋藏在林木当中,毫不起眼,灰黑色的屋顶如同大鸟的背脊。
萧平安心中狂喜,虽然只有六七日未见人迹,他却已如同隔了许久。深山之中,杳无人烟,寂静的叫人心底发狂,便是他如此习惯孤独之人,也觉难熬。
那屋舍其实尚远,也并非在山道之旁,若不是他目力惊人,多半会错过。萧平安毫不犹豫,直朝村子而去。心中不住宽慰自己,这是个村子,定是有吃的。
正午刚过便发现屋舍,但直走到四下一片漆黑,还是未见踪影,山路盘旋,他在山中又是迷失了道路。
天色阴沉,天空不见星月,山中静谧,也不闻鸟兽之声,惟有冷风吹动树梢。
正走的焦躁,忽听前方林中似有动静,相隔甚远,似是脚步之声,但声音甚轻。
急忙循声而去,走出十余丈,前面一片林中,一个矮小身影映入眼帘,却是叫人毛骨悚然。那人竟似将一个头捧在手中,蹒跚而行。
这深山老林,夜半三更,冷风习习,饶是萧平安胆大,也是吓了一跳。
再一细看,连连摇头,自己想是饿的疯了,竟没看出乃是一个老婆婆,手中捧的,却是一块木头。也不怪他,老婆婆人矮背驼,头垂在胸前,确是看不仔细。
心中疑惑,就见那老婆婆走到一棵树前,放下木头,树上垂下一条绳索,原来是要自寻短见。
看她颤颤巍巍站上木头,就要把头往套索里面钻。萧平安轻叹一声,闪身过去,一手扶住,道:“老婆婆,你这又是何必……”
忽地言语一滞,心下骇然,这老婆婆瘦的已经不成人形,轻飘飘几是没有一点分量。心中哀叹,多半也是家中粮尽,走投无路。自己纵是能阻她吊死,又怎生变的出吃的叫她活命。
他突然现身,却是吓了那老婆婆一跳,险些直接送她见了阎王。颤颤巍巍道:“哪里的歹人!”
萧平安身材高大,眼下胡子拉碴,一头乱发,着实不像好人,无奈道:“婆婆莫怕,我不是坏人。”接道:“我乃是路过的行人,看这里有个村子,想去投宿一晚。”
老婆婆惊魂稍定,本就存了死志之人,惊吓也不过一瞬间事,叹息一声,道:“你救我作甚,叫我死了岂不干净。”
萧平安夜间视物,清清楚楚,见那老婆婆眉目甚是慈和,满面悲容,更是可怜,跟着也叹气一声,道:“婆婆你已这般岁数,又何惧艰难。”
老婆婆摇头道:“你不知我家里事,老妪今年七十有八,也活的够了。”
萧平安只能尽力开解,道:“可是家里孩儿不孝顺么?”
老婆婆面色一变,伤心之意更浓,却是摇头不肯说话。
萧平安只道自己猜中,眉头一拧,道:“百善孝为先,不知孝顺,猪狗不如,阿婆你莫悲伤,我随你去,看看是如何不懂事的儿女。”
老婆婆却是一慌,急道:“莫去莫去,你还是快走快走,莫要管我了。”
萧平安见她这般,越发笃定乃是她家有不孝子孙,竟逼的这老人出来上吊,再见她苦劝自己离开,显是心地善良。心底火起,道:“不妨事,你尽管带我去便是。”
老婆婆越发不肯,连连摆手道:“不能不能。”
萧平安饿的发慌,一路心情始终恶劣,愈发没有耐性,道:“你莫怕,瞧我的本事。”走到一棵碗口粗树前,也不作势,发力一掌,“咔嚓”一声,那树断成两截,半截树梢轰然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