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一般可分发酵、蒸馏、配制三大类,宋时还无蒸馏酒,多是发酵和配制酒,度数都是不高。
但宋时已有白酒之名,以大米加白曲酿造,而非蒸馏,少有能过十五度,价格也是不菲。
是以书中所载,古人酒量都是惊人。武松过景阳冈,喝了十八碗,足足六斤。醉打蒋门神,更是连喝三十碗,十二斤酒下肚,若真是高度酒,怕是早已醉死,哪里还有劲头打人打虎。
一般人家,多是饮用黄酒、果酒、药酒、米酒。林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这流香酒乃是配制酒,酒中加了不少珍贵果药材,一斤便值得数十两银子,更是极为少见。
大殿之上,酒香四溢,有贪杯者已是欲罢不能,更有不少人已是面红耳赤。
“当”的一声锣响,大殿之上,言笑渐止。沈放见各家公子身后幕僚宾客皆都正襟危坐,心道,想来好戏开场。
崔致和道:“今日盛会,古稀高寿之期,松鹤之诞,虽是家宴,却有贵客临门,更有群贤毕至,荟萃一堂,胜友如云,高朋满座,岂非盛事。我家员外在此要多谢诸位。”言毕退后几步。
林醒沐哈哈大笑,起身道:“古人云,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人生之欢,莫过于闻道。诸贤胸中皆有丘壑,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今日不妨一展所能,叫我等一开眼界。”言毕坐回原位,与韩侂胄、彭惟简两人都是相视一笑。
果然不大会功夫,二公子座后,四人直身而起,手持酒杯,到了三公子座前,齐声道:“给三公子敬酒。”
林醒沐六子一女,长子林怀仁,已在朝中为官;次子林怀义、三子林怀礼、四子林怀智都是为商,掌管林家名下茶、丝绸、粮食几般产业;五子林怀信无所事事,只爱游手好闲,席上倒是他身后宾客最多;六子便是林怀风。只是甚少有人知道,他竟是拜在悲秋神剑谢疏桐门下,只道他也跟林怀信一般,也是个纨绔公子。
三公子门下,有一位名士,名叫狄思文,在临安名声也颇是响亮。二公子门下这几人,显是有备而来,一人客套语毕,便道:“闻狄先生大才,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想讨教。”
那狄思文四十多岁,一表人才,起身道:“岂敢,岂敢。”见那人也是一身儒衫,心道,不知他是想跟我论些什么,道:“还未请教尊驾高姓大名。”
那人道:“连丹青,微末之人,不足挂齿。”
狄思文心中思索一番,倒是真没听过此人名讳,道:“连兄有何见教?”
连丹青道:“在下想请教,何为‘忠’。”
狄思文轻舒口气,眼下比试方始,自己这个头开的若是不好,岂不是有些丢人,好在此人题目却是正中下怀,清清喉咙,道:“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周礼·大司徒疏》‘如心曰恕,中心曰忠’,尽力为人谋,故为忠。推己及人,故为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孟子云,教人以善谓之忠,为天下得人者谓之仁。”
两人声音响亮,大殿之上,人人听的清楚,听狄思文饱读诗书,引经据典,精妙之处,便有人击掌赞叹。
连丹青道:“先生高论,想来香草美人也在此列。”香草美人乃是忠君爱国之意,语出汉王逸《离骚序》:“《离骚》之文,依《诗》取兴,引类譬谕,故善写香草、以配忠贞,……灵修善于美人,以譬于君。”
狄思文心道,此人当真粗陋,问的如此浅显,也显不得我才学,道:“天为君而覆露之,地为臣而持载之,自是天经地义。”
连丹青道:“如此说来,孔圣人出于宋,生于鲁,又去事齐、晋、卫之君。孟夫子生于鲁,又去魏、齐、宋、鲁、滕、薛,曲意侍奉,这又是何故?”
狄思文脑中嗡的一声,竟有些被此话吓傻了。此人之言,当真是大逆不道,竟敢有辱先贤,孔孟乃是圣人,更是儒家之祖,此人如何敢这生大胆!惊愕过后,只觉其发问着实刁钻,有所谓忠臣不事二主,此人所说,乃是史实,读孔孟者皆之,思前想后,竟是无言以对。
大殿之上,倒有一多半都是儒生,尽皆皱眉不语,有几人更是将头都低了下去,似是唯恐被人点到。
战青枫呵呵笑道:“此人倒也刁钻。只怕孔孟复生,对这几句也不好辩驳。”
林醒沐先也是错愕,随即脸上些许笑意,突然神色微变,韩侂胄就坐在身旁,他乃当朝大儒,闻此语怕是不喜。偷眼看去,韩侂胄却是嘴角挂笑,倒似颇有兴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