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丽妃一行刚出大殿,就见三皇子季常奕迎上前来。他适才在众人之中,将这剑舞与绣儿之事尽收眼底,此刻眼中一派揶揄之色:
“没想到裴九还有这等故事,我好妹妹日思夜想这么多年的如意郎君,就这么没了!”
鹤舞正自气苦,闻他此言不由大怒,狠狠一跺脚,不顾丽妃呼唤,撇下众人气冲冲而去。在她身后怀抱琵琶侍奉的几名宫女头皮一麻,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奕儿!你这是做什么!”丽妃原本怕自己女儿性子冲动坏了她一番筹划,因此事先并未告知鹤舞。她看着这一对不省心的宝贝儿女,不由一阵头疼。
“你妹妹这几日心情不佳,莫再要去招惹她。过了这几日,母妃再为她办个宴会,邀上一些宗族子弟,哄她开心,也不枉她这几日费的这些心思。”
“是了,是了!依我看这鹤儿还是赶紧嫁出去了事,您再这样惯下去,谁家能受得了她这脾气!”季常奕只嘿嘿一笑,冷不防瞥见丽妃身后的花娘二人。
“没想到这世上除了我这几个妹妹,还有如此美人,看来改日我倒也要去你千红醉领教领教。”他一双眼睛先是在花娘脸上转了一圈,又打量了几眼绣儿的身段。
“只可惜便宜了裴九这小子,他折了花,却又不认,教你一个柔弱孤女情何以堪,真真无耻。”
绣儿听他此言,顿时无地自容,眼泪立时便要夺眶而出。
“奕儿够了,你积些口德罢!”丽妃截口道。“你们千红醉,也是该收敛些!这裴九乃陛下许婚之人,你们也敢随意招惹!此次就当是个教训,本宫就代陛下赏你们个恩典,速速退下吧!如若之后再生事端,别怪本宫不讲情面。”
花娘应声,带着绣儿退下了。方出宫门,花娘便盯住绣儿问道:“绣儿,当日究竟发生何事,为何从未听你提起?”
“花姐姐,绣儿哪里敢说……今日若不是圣上逼问,此事绣儿一辈子都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起,可现下闹到人尽皆知,绣儿在千红醉再无立足之地了!”绣儿说着说着,伤心落泪起来。花娘见此情形,也绷不住一张冷脸,只能缓声道:
“罢了!今日遭此事,你也身心俱疲,我们先回去,再做打算吧!”
“花姐姐,你暂且先回去,绣儿想起在翠凤轩还有一支定做的珠钗未取,趁此事还未传扬出来,我先去取了来,之后我再无脸出来了。”
花娘点头,自离去不提。绣儿见花娘走远,便也进了另一条街巷,却不是翠凤轩方向。只见她兜兜转转,最后闪身行至城郊处的一条小河边。
河边早有一人立于树下,似是已等她良久。绣儿一见此人,便立刻碎步上前,一头扎进那人怀中。
“绣儿此番为了殿下,已是一无所有了!”她双目垂珠,一脸凄然。这泪有几分真,几分假,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那人伸出一只手来,为她轻拭去脸上的泪,又顺势捧住她半边粉颊,温言道:“绣儿,莫哭。此番你立了大功,我定不会亏待于你。”
绣儿双手攀住他捧住脸庞的那手,紧紧附在脸旁不愿松开,半晌才止住低泣,喃喃说道:“曲中说的果然不错,‘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绣儿已无脸再回千红醉,以后只有殿下一人可以依附,绣儿这身子,只有殿下一人碰过,我今日诬了那九公子,不敢再奢望能随侍殿下身侧,只恳请殿下怜我,别教绣儿孤苦无依!”
“好绣儿,我怎舍得你哭……”那手掌轻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微微拉向自己,一面轻语,一面也慢慢贴近过去。
绣儿忍不住闭上双目,等待着殿下为她吻去泪痕,可等来的却是背心一阵冰凉剧痛。
她双目突然圆睁,还有一滴眼泪才凝结出来,却再也不能滴出了。
“好绣儿,我会记得你的……就当这是你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吧……”那人看着绣儿的身躯绵软滑落在地,那滴泪悄无声息地落入土中,只是那泪的主人,已魂消玉碎,再不能作轻歌巧笑了。
他将绣儿尸体推入河中,直至河中再也无任何气泡动静冒出,又等了半晌,确认四周无人,方自大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