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渊从怀里掏出两个鸡腿,嘿嘿一笑道:
“老头儿,我刚买的,你别说出去,咱俩一人一块。”葛老头看到那鸡腿,顿时两眼放光,顺手拿来一只,笑呵呵道:“算你小子懂事。”
卫渊笑道:“您老不也没去操练么?”
葛老头瘪了他一眼,“胳膊都没了,还练啥啊?”
卫渊当即竖起一个大拇指,道:“您老是英雄。”
葛老头摇了摇头,“啥英雄啊,小子,我瞧你这眼神,也上过战场杀过人吧?”
“在战场上,你不去拼命,就要被别人给杀死了,我拼了命,少了条胳膊,但活下来了,已经赚了。”
卫渊点了点头,“老人家,如果有朝一日,朝廷再让你去拼命,你还去吗?”
葛老头狠狠地咬下一块鸡肉,咀嚼一番,顿感回味无穷,
“拼,当然要拼,说实话,当兵这么多年,就属近几年当得最爽。”
“别看老子断了条胳膊,照样能够上阵杀敌!”
卫渊不解道:“为何近两年当兵是最爽的?”
葛老头反问道:“这还用说?自咱们那位皇帝陛下登基之后,重用冠军侯那样的忠臣,打得西夏哭爹喊娘,能不爽吗?”
卫渊一愣,笑了笑,道:“卫渊我知道,其实他没多少本事,能打赢胜仗,还是看咱们这些当兵的。”
葛老头眉头一皱,“你这小辈,胡说八道!卫侯,那是何等人物?你也敢说三道四?”
顿了顿,他又道:“都说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要是没有卫侯,能击败辽族?能战胜西夏?”
卫渊道:“老人家,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卫侯他能打胜仗,是因为有咱这些当兵的挺着他。”
“要是没有咱们抛头颅洒热血,去与异族拼命,卫侯,岂能有所作为啊?”
葛老头哼了一声,甚至觉着手里拿的鸡爪子都不想了,直接扔给卫渊,
“你这小辈,竟是歪理,快去操练,别打扰老子休息。”
卫渊也不恼怒,语重心长道:“你断了一臂,即使将来朝廷再让你去拼命,你还能杀一个敌军吗?”
葛老头一愣,支支吾吾片刻,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干脆保持沉默。
卫渊又道:“朝廷都让你退伍了,为何还不退?将来再上战场,您老,还能打吗?”
葛老头深呼吸一口气,道:“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我只是这里,是我的家啊,没了家,我还能去哪?”
卫渊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他缓缓起身,“老汉,留在军中吧,平日里无事的时候,给那些新兵蛋子讲一讲你杀敌的光荣事迹,军队养着你,不用担心会没家。”
葛老头顿时不知所以然,片刻后,他不屑地笑了笑。
你以为你是谁?
种大将军?
你说能让我留在军营里,我就能留下来?
想到这里,葛老头唉声一叹,再想说些什么,却见卫渊已经走远了。
他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怪小子。”
正打算闭上眼睛休息的时候,却见种谊走来,他连忙打了个激灵,迅速站起身来,“种将军”
种谊朝着他笑了笑,看着卫渊放在地上,由油纸皮包好的鸡腿,道:“这么肥的鸡腿,不吃可就浪费了。”
葛老头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回将军的话,这不是俺的,是是.”
种谊笑道:“是方才那名小卒的?”
葛老头点了点头,“那小子兴许是许久不曾开荤了,不是故意不想操练.”
种谊道:“今后,你就留在军中吧,军营养着你,让那些新兵,给你养老送终,怎么样?”
此话一出,葛老头顿时一愣,随即饱含热泪,那泪水似在眼眶里盘旋打转,没过一会儿,竟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葛老头瞬间跪地不起,“谢谢将军!”
军中老卒从不会煽情。
一声谢,说出口,已是颇为难得。
种谊将他搀扶起来,道:“要谢,就谢给你鸡腿的那位。”
一时间,葛老头有些目瞪口呆,他下意识询问道:
“那位.是.”
种谊正色道:“他,就是冠军侯,卫渊。”
在种谊走后。
不知过了多久,葛老头仍是望着地面上的鸡腿发呆。
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堂堂的冠军侯,方才正与他闲聊。
——
卫渊在延边待得时间并没有多久。
主要是因徐长志大婚将至,他需要即刻赶回去。
早在他来延边之前,顾廷烨就已经来到这里了,他本想着再见卫渊一面,却被卫渊拒绝。
甚至在卫渊离开延边的时候,顾廷烨都不敢现身相送。
此次来延边,一是要再次确定延边未来的发展策略。
依旧是按照范仲淹的布局,对西夏进行蚕食之计。
返回京城的途中,卫渊向种谊说了一些事情,
“像葛老头那样的老卒,在军中存在的现象只怕极多,要妥善安排,要让他们有所依靠。”
“我听说,永兴路发生了一个事,一名老卒返乡之后,儿媳被当地有权势的人欺负了,他们给了那老卒一笔钱财就此了事。”
“那老卒固然贪钱,但只怕也是不敢给自己的儿媳伸张冤屈,这种事,以前可以有,但现在,不能有了。”
种谊道:“卫侯的意思是,杀一儆百?”
卫渊道:“待我回朝之后,会将对于退伍老卒,尤其是对国家做出过大功勋的老卒,出台一套有利于他们的政策。”
“那些当兵的,为了朝廷,为了陛下,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咱们,得做他们的后盾。”
种谊抱拳道:“末将明白了,末将这便向家兄写信,让家兄为那老卒伸冤。”
卫渊点了点头,“以前,百姓们说我们是死丘八,是拿着命赚钱的下等人,咱们得告诉他们,若不是我们拿着命去前赴后继,不会有这人间烟火的存在。”
说实话,自大战结束之后,他许久没有深入到基层中去了。
在这个阶级森严的时代里,他不可能做到,让每一个当兵的,都能享有对自身生命财产的保障。
但他想尽可能做到一点儿,那就是,没有死在敌人刀刃下的兵卒,也绝不会让他们死在权贵的欺压下,或者说,不会让他们枉死。
可能就连卫渊也没有想到,他只是想提高兵卒在民间的威望,却不料,收获了全国将士的感激或是忠心。
也正应了那番话。
你以诚待我,我将性命托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