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此战刚开始,我军就失去了先机,随后一步错,步步错,天时地利人和,愣是一样没占。”
“此等形势下,如何能胜?”
卫渊为什么重点说天时等.?因为从那时看,天时地利人和,周军全占,但打着打着,反倒是被西夏军给占了。
“方才远之说,以为此地乃是山间险道,没想到却颇为阔远。”
“你们要时刻牢记,将来你们独自领兵,不要过于信任舆地图,舆地图即使再精细,也比不得亲自实地来看一看。”
卫渊警醒众人。
靠图纸与沙盘打仗的将领,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将领。
一场局部战争,一条湖水、一座山峰乃是小山丘,都将有可能是获胜的关键因素。
但舆地图不可能画得太精细。
就算是号称一比几模拟地形原貌的沙盘,也会出现这种问题。
“曾经此地是有驻军的,为何今日没有了?”萧逾明又问。
卫渊答道:“自范文正公经略延边之后,大周的主要防御,都放在了平戎寨、塞门寨、顺宁寨等地,至于此地,其战略意义已经不大。”
“倘若诸城寨失守,那么延州或是战败之军,亦可来此地重新驻扎防守,倒是不耽误。”
萧逾明道:“若是有朝一日,西夏出奇兵越过三川口,直逼延州该如何?”
卫渊笑道:“延州附近各州县皆有驻军,他们若想出奇兵,就只能控制军队规模,规模若是不大,进攻延州也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规模若是大了,你当边军的斥候是吃素的?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咱们大周没理由不会察觉,除非,陕西早就被西夏侵蚀了。”
三川口乃是延州天然屏障,这是此地最大的战略价值。
从此地再往西北去三十里,乃是招安驿。
此前叫做招安寨,乃是由狄青所建。
当初他建造此寨抵御西夏军时,是想招安一部分西夏将领,故而将那个地方命名为了‘招安寨’。
后来随着城寨规模发展与少量百姓的入驻,逐渐又改称为‘招安驿’。
卫渊离开三川口之后,就奔着招安驿去了。
他前脚刚离开没多久,种谔就来到了三川口,得知卫渊又继续前行,便是二话不说,继续追去。
卫渊行军速度较为缓慢,其实就是在等种谔。
他相信,种谔若想在朝中有所建树,只能靠自己,所以,对方一定会来寻自己。
再说,满甲营的将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附近有无被斥候盯上,他们比谁都清楚。
没过多久。
招安驿前。
卫渊刚来到此处,一名姓种的将领便是打开寨门前来求见于他。
一番询问下,卫渊才知,这种姓将领与种谊一样,也是种谔的弟弟,名为种诊,今年才二十来岁。
种谔想让种诊守几年边寨,攒攒资历,然后再去朝中谋官,这算是边将世家的常规操作了。
卫渊与满甲营的将士进了寨中,却见此地已有市集,在去往城寨大营的方向时,还能见到不少百姓。
而那些百姓见到满甲营将士,并不觉得惶恐,只是有些许好奇,他们看向卫渊等人的目光,仿佛再说,这又是哪位大人物前来视察了?
去往大营途中,种诊解释道:“卫侯爷,这寨子里有三千名边卒,都是定边军将士。”
“随着这几年与西夏关系缓和,我兄长便做主,将驻扎在此寨将士的妻儿老小接到寨子里生活。”
“有一部分人是愿意来的,另有一部分人,觉得此寨距离西夏较近,不太安全,所以没来。”
“方才我们看到的集市,都是由我军将士统一在延州采买,然后在此寨中用以物换物的方式交易。”
一般来说,驻扎在城寨里的将士,终其一生,可能都要留在这个地方了。
他们也有妻儿老小,不能常年都难见亲人一面。
故而,随着寨子规模扩大以后,干脆将一些将士的亲人接过来了。
这样做得目的,也是想让边卒将士心安。
正因为那些百姓都是边军将士的家眷,所以,他们见到威风凛凛的满甲营将士,更多的是好奇而非敬畏。
不过,路边仍是有几个孩童见到那些戴着恐怖面具的将士被吓哭了。
卫渊只好让他们将面具取下。
“以城寨为防御工事,让将士们一边生活耕种,一边训练防范西夏入侵。”
“久而久之,自会有人世世代代固守此地,范文正公的法子的确不错。”
卫渊忍不住赞叹道。
种诊作揖道:“卫侯爷,您写的‘对西夏攻防总略’,我曾在兄长那里借阅过。”
“您提出的,转守为攻,以滋扰为主,构筑防御工事为辅的对西夏策略,末将认为,要远优于文正公提出的法子。”
卫渊只当他是在吹捧,
“你这番话要是传到京城,被那些士大夫们听到了,只怕御史的唾沫星子要将我淹死了。”
此话一出,原本比较严肃的场合,顿时轻松了不少,许多将领都是笑了起来。
卫渊所写的那篇策论,一般人是看不到的。
只有一些边军首领级别的人物才能观阅。
这样做得目的,是担心外泄。
就在这时,卫渊听到身后传来几道微弱的声音,
“侯爷!侯爷!”
卫渊转过身去。
‘侯爷’二字愈发响亮清晰。
来者正是种谔。
他为了显示对卫渊的尊敬,来到城寨之后,并未骑马,而是一路小跑着过来。
待来到卫渊身前,不等种诊说些什么,先是朝着卫渊深深作揖道:
“侯爷,您怎么不去延州?卑职等了您许久,要早知您在此处,卑职就在这里恭候着您的大驾了。”
此话一出。
不知随他前来的种谊陷入深深地震撼当中,就连城寨内诸将也是如此。
他们甚至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种将军在卫侯爷面前,并非自称末将,而是‘卑职’?
这两个词汇之间,差别极大!
一些站在远处的百姓们,更是被惊讶到瞠目结舌的程度,种大将军谁人不知?
可以说是宛若他们信仰般的存在了。
然而,那看着比种大将军还年轻的魁梧男子,竟是比种大将军身份还要显赫?
不得了!招安驿这是迎来大人物了啊!
卫渊自是注意到了周围人的神情变化,他莞尔一笑,将正作揖着的种谔搀扶起来,道:
“种将军为国戍边劳苦功高,本帅岂能让伱恭候?正巧今日你来了,有个事,倒是需要你记一下。”
前半句是说笑,也是在认可种谔的功绩。
后半句,是默认了种谔乃‘自己人’。
否则,他就不是自称‘本帅’而是‘本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