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武三年,正月
无名酒楼,是临江城里鲜为人知的一处世外桃源,没有招牌,只有一副以潇洒飘逸的字T写上的对联「不求来日酌万盏,只盼今朝醉一回。」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上不甚起眼,唯有能够放慢脚步的旅人,偶然一抬眼,才能觅得这样一处藏身於喧扰中的静谧。对於顾客少这点,掌柜的倒也不太介意,一直以来过着如同闲云野鹤,逍遥自在的生活,偶尔心血来cHa0,还会招待顾客几样小菜,说上几个江湖故事。而对於店内的装潢也是别出心裁,空间宽敞舒适,四方还摆放了掌柜云游四海时所收集的各式JiNg美器物,正好b此刻我手中的「繁花盏」,其上或是雕刻或是彩绘,共有花卉三百,赏心悦目。
「秦姑娘,多日不见,赤炎可安好否?」见我在此,早已熟识的青年上前招呼,而这位名为孟言、身为掌柜之子的潇洒公子,即是无名酒楼店小二。
「一切安好,无须挂念。」我拱手道。
「如此便好。近日店里备了桂花酒,我这便为姑娘呈上。」孟言眼底染了一点笑意,作揖回礼便转身下楼。
须臾,又一位年约四十五、六男子端了盘小菜而来,爽朗唤了一声:「秦姑娘。」那人正是掌柜孟笙。
「孟伯。」我向掌柜招了招手。
掌柜快步而至,於桌前坐下,才想开口说些甚麽,却遭突如其来一段争执声打断。掌柜拉开窗帘,向楼下望去,我也跟着凑近,所见是一名身穿斗篷、遮蔽了面貌的人,被驻守边界的官兵拦了下来,而其中几位已然亮出兵器,情势剑拔弩张。
「几位大哥,说不过普通百姓便拔刀拔剑的,原来这就是王g0ng所培训出的待客之道吗?看你们这身服制,是陛下指派来镇守临江的吧?陛下可还真不放心这个王法不可及之地。看来,见临江人中有三寸不烂之舌者一律杀之,是皇室交与诸位的命令了?」
「一派胡言……」官兵斥喝道。
然而那人却毫不畏惧,y生生打断又道:「毕竟城主张贤治城有方广得民心,加上临江城的侠士看似默默无名,实则高手云集,只欠说客与谋士便可能推翻当今皇族呢。」
「住口!大侠此番话语形同叛变,如此执迷不悟,休怪吾等不客气!」一名官兵刀锋微动,yu向那人挥去
我根本看不见那人是如何出手的,只知斗篷翻腾,长剑已然落地,官兵瞠目结舌,指尖颤抖的厉害。
看着众人的神情,彷佛觉得一切荒唐,那人轻笑一声,发语了结未竟的话:「若是如此,即使这命令荒唐,也确实怪不得你们不得不遵从,毕竟官兵力量薄弱,不足以撼动皇令,你们说,是嘛?」话语的嘲讽之中暗点了临江城非王权所及同时不容侵犯的地位。声音听来应是少nV,语调却沉着稳重,咄咄b人间带了几分威严。
原本这类对於皇族甚是无礼的话语官兵们早已数见不鲜,要是平时早已训斥发话者的目中无人,可那人暗暗显露、连远在高楼上观看的我都隐隐颤栗的气场,竟令官兵们一时语塞,震慑於其凌厉气势中。
「这……我等不过奉命收入城税,大侠大人有大量,就别为难咱们了吧!」一名官兵最快回神,做无奈样叹道。
「临江何来什麽入城税?」我低语,长年居於临江的掌柜更是清楚不过。原来是那群官兵假传圣旨在先,难怪少nV会因愠怒而出此言,也能解释他们不仅仅是心惊於那GU威严,也许还有一分被揭去谎言的恐慌。
「事已至此,你们还要向我提入城税?」果不其然,少nV并不领情,冷笑一声道:「我怎就记得,临江城在我白羽中最为特殊,不受陛下规范,当初还特颁谕令,昭告天下说是为张贤城主全权掌管,如今城主都还没开口呢,你们这是鸠占鹊巢、喧宾夺主吗?还是你们要说自己无辜,招供是哪个贵族竟如此大胆,敢蔑视谕令,下令来此收税呢?这不是打脸当今圣上吗?」
此话一出,众官兵哑口无言。
「哈!就是,小哥都没说话了,那群人是在嚣张甚麽,我早就看那些在临江边界狐假虎威的家伙不顺眼了,要不是怕连累小哥,哪容得了他们入临江。」掌柜抚掌大笑。
「那至少请您出示通行令吧?」官兵自知理亏,退而求其次。
「呵……」少nV低笑一声,自斗篷中cH0U出一副令牌,令牌纯黑,白釉描绘的临江二字格外显眼。登时不只官兵譁然,我和掌柜皆是一楞。
「哇,小哥的盟友!」掌柜惊叹。没错,若单是临江二字,临江居民人人皆有,但普通令牌以木头制成,并不稀有,但这种以黑石打造的,却代表了掌握经济命脉的商业龙头——张贤城主的认可,是他所敬重与互助的盟友,江湖上持有此令牌者恐怕不出十人,而其中三者便是我、孟伯和鼎鼎大名的湖氏家族族长湖瑾妃。虽不轻易动用这等身分,然而此令牌一出,无人敢再为难,若是得罪,经济长期受打压不说,更是难以找寻商业合作对象,即便皇室贵族也莫可奈何。
「今日我尚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在此耽搁,不过我可提醒在先,张贤城主不好惹啊,更何况汝等代表皇室而来,万一撕破脸,经济崩盘,对百姓可不好交代。既是领官家俸禄,诸位就该更清楚才是呢!」那人冷声道,收回令牌,随即旋身而去,往酒楼而来。
「嘿嘿!这下我可得好好款待人家。」掌柜满脸笑意,欢欢喜喜地下楼去。
我注视着楼梯口,忽而一道人影无声无息的上了楼,正是方才那位身穿斗篷之人,斗篷连帽已摘下,却依旧以一条长巾掩去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黑眼,自左眼眼尾g出一笔淡蓝,边上半朵蓝白交织的花。长巾尾端与腰间衣带随风飘扬,有种豪放不羁的洒脱,之前刻意释出的力量感已荡然无存,可虽经收敛,却仍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斗篷如黑sE旋风张狂,彷佛要吞噬我的目光,我心里一颤,那人已一步步走至我面前,眼底飞快闪过各式心绪,像是落入水中的墨,渐渐晕染开来,神秘而难以捉m0。
「这位姐姐,我可有荣幸与你同桌一饮?」她问道,语调随和,眼底却无半分笑,一时之间,她的神情竟和昔日镜中的自己重叠在一起。
「嗯。」好不容易自恍惚中清醒,我连忙应道。
她翩然落坐,就此一个动作,竟也能似蝴蝶轻盈落在花枝之上。我不禁好奇那隐藏於长巾下的容颜。
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她一手覆上长巾,扬手一揭使之cH0U离,玄sE发丝飘散开来,逸散出某种不知名的淡香。正如我所料,年龄约莫十六上下。云鬓垂落耳畔,长发披肩,绦唇黛眉,「沉静若水」四字自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初见觉得内敛,然而细看又觉空灵之息无可压抑,让人匆匆一瞥便难以忘怀。
「啧啧,这面无表情的冷漠感跟渊凰城的刘姑娘可真像!」掌柜端了壶茶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