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涌起复杂情绪,一半解气一半恐惧。
解气的是恶人已死,恐惧的是她从未见过明之渡这样的人,他像是披着人皮的豺狼虎豹,一旦有危险,便乐于推别人出去受死以保全自己。是明之渡最后踏在孟再仕头上的那一脚,送孟再仕归了西!
轰隆隆雷声肆意击在天际,横斜的闪电映着八方斑驳的树影,雨丝拍打出诡谲气氛。
殷罗运功,谨慎地后退离开,不再追赶。
八角亭下的江河入海口传来泗子亓痛不欲生的吼声,她隐约听得,唤的是“阿贺”?
大梁皇宫,宿龙殿,外政厅。
崇文帝甫一得到洪涝吞噬四江辖域、冲过江河入海口的消息,瞬间气的头脑发昏,按着胸口咳出一大滩黑血来。
梅承庭连忙扶着他坐下,又递给他一杯热茶,帮他顺着气:“陛下,您千万注意身子,时下大梁境内灾祸突发,您若再病了倒下,可让百姓们怎么活啊?”
“若不是朕!批阅了尹邈呈上来的那奏折,我大梁如何会有这一场无妄之灾呢?这都是朕的错!你让朕怎么不内疚自责?”崇文帝一下一下锤着胸口,他本就有心疾肺病,此刻这情绪蔓延开,压得这两部位快要爆炸,他甚至能感觉到呼吸堵塞发憋。
“陛下您批准行府长史这奏折,还是在去年春日!”梅承庭一面忧心民生,一面望着崇文帝颇为无措,“去年春日大梁国库尚且丰裕,您拨款到那东北三城的包家林场,买下这一大批木材送到四江辖域建造二十四里长堤,乃是民心所向!您何错之有?今年这暴雨来势汹汹,把这堤坝冲垮了何尝不是上天降灾于咱大梁呢?现下水灾既已发生,您当振作起来,统领臣等尽快赈灾,救助四江辖域及周边遭灾的百姓们啊!”
崇文帝喘出粗气,“东北三城的包家林场木材最是有名,尹邈在世时特意在那奏折上写清,说他与那林场主包忑有故交,若用包家林场的木材要价则低!
朕反复思虑,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按着去年月圆国宴尹家出的惨事推敲,那尹邈是去了一趟东北三城后尹家才出了事。
朕虽勒令大理寺徐家丫头停止调查此案,但朕心里清楚!尹邈一家遭遇灭门与明之渡脱不了干系,这般联系起来,莫不是这明之渡也与那包家林场的包忑有甚勾结?莫不是尹邈在东北三城发现了此事,归京还没来得及与朕禀报便失了性命?”
梅承庭将崇文帝的话仔细消化了一遍,皱眉接道:“臣也有此疑惑。今年开春儿这场暴雨来得再怎么急,却也比不得往年四江辖域梅雨季的降水量。以前那四江辖域的堤坝,还是先皇在世时修筑的,二十年来都相安无事,这二十四里长堤方才建成,怎会一溃千里?”
枯木色红衫的安泰司使拇指与食指相搓,他思绪无章,“再加上,这二十四里长堤建造之际,是臣亲自派郑禾去督工的,郑禾那小子什么样陛下您是清楚的,一丝不苟守规矩,他跟在臣身边七八年了,就没办砸过事儿。便不可能是修筑这堤坝的步骤出了问题。若修筑过程有人偷工减料,那郑禾必会严惩不贷!可郑禾……怎么会在堤坝建好后死于非命呢?”
太多太多的疑点盘旋在两人脑海中,议政厅陷入沉默。
崇文帝忽的看向坐在桌前一直没有说话的裘南雁,“九府司使,对此事有何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