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俊辰垂着头,老老实实地出了门,脚一迈出去,笑就藏不住了,龇着大牙,乐得甭提多开心了。
本想把开心事说给符羽,可到了门外才发现门口已然不见了他的身影,他左看右看,目光扫了半天,看见符羽躺在尚晚亭里,正翘着二郎腿,脸上盖着一片刚摘下的荷叶手里还拿着一片叶子,正一下一下地扇着,那叫一个自在……
“符兄,符兄。”
鲁俊辰压低了嗓子喊了两声,见符羽毫无反应,他不死心,又冲着他喊道,“符兄,符兄。”
符羽心里正想着辛夷刚才那席话。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辛夷话中的意思。
早年间,辛夷曾有一学生名叫非路,敏而好学,是学生中最拔尖的一个,拜师一年,就已经位列诸学子之首,连学艺数载的学生也不及他,短短三年非路便至工匠中的一品,他不顾辛夷劝阻贸然下了北莽山,临别前,对辛夷说,要专心研习制工,造出攻城重器。
非路能力超群,短短一年就改良了弓、箭、弩。
这一年,非路与妻子新婚燕尔,正当你侬我侬之际,为了功业不得以离开妻子,深入山中继续研习,妻子便每日爬到山上,给他送餐饭,衣物。非路深爱妻子,为分担妻子每日跋涉登山之苦,于是只用了三天时间,便造就了一辆登山车,以供妻子使用。
这登山车看似简单实则复杂,非路为了赶工,草草了事,想着手上的事情做完,再加精进。
好在是,日复一日,从未出现过任何事端,他也越发胆大了,一日拖一日,不去查漏补缺。直到这一日,妻子又来送饭,山上气候多变,突降暴雨,山路因连日阴沉,长满了青苔,十分湿滑,登山车不慎滑落悬崖……
非路在山上左等不来妻子送饭,心中觉得惴惴,连忙下山寻找,结果在途中,发现了散落在山崖边的饭菜,顿时慌作一团,赶紧叫人一起下到山崖下寻找,可是等他们到了山崖下时,才发现妻子已然陨命。
最惨的是,直到这时非路才发现,原来妻子竟已经有孕在身。自此非路痛苦万分,痛恨自己自恃才高狂妄,考虑不周,认为世间一切信手拈来,即便草草了事,往后精进,便不会有性命之虞,结果落了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从那一日起,非路便似变了一个人,常常郁郁寡欢,据说睁眼闭眼就看见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慢慢地,天才工匠变得疯疯癫癫,没过多久便流落他乡,下落不明。
此刻的符羽是清闲的,这尚晚亭的风极好,吹在人身上极其的舒服,再吹那么一小会儿,他就能美美地进入梦乡。可比在课堂上聆训舒服多了。
鲁俊辰可不想让他睡,摸摸索索地找了过来,往他旁边的地上一坐,扭过头盯着符羽看了半天,一个劲的傻乐。
符羽叫他乐得毛骨悚然,不耐烦地掀开脸上盖着的荷叶,冲鲁俊辰道:“你个傻样,你笑什么?”
“就是觉得好笑。”
“说人话。”
“我才发现,原来跟院长吵架,这么爽啊!”
符羽第一次听他这么说话,有些诧异:“你不是辛夷的拥趸么,你跟他吵架,还能笑得出来?”
“高兴。”
“你高兴个屁,你到底是不是他的拥趸吗?你不是个假的吧?”
“绝对保真,如假包换……我……我就是想到了我外祖,你知道吧?”他朝符羽挪动了一下,“我外祖,也经常这么气他。”
“你还见他们斗气?”
“那没有,他在北莽山,我外祖说太远了,要是近一点早就去了。不过他俩的通信我看过,我外祖经常把他气得在信上骂人,画圈圈诅咒我外祖,说我外祖是个王八,我外()
祖收到这样的信件,就笑得特别高兴。我以前还担心,他们会翻脸,没想到越吵关系越好。”他满脸堆笑地看着符羽,问道,“这才是正式开课的第一天,他跟我们这么吵,往后是不是也跟我们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符羽又把脸上的荷叶盖上了:“他点着你骂,你还开心,他打你你岂不是更开心。”
“他打了,打了。”鲁俊辰撸起袖子给他看手臂的戒尺痕。
“那你活该!我都听出来了,他对你跟江兄说的那番话极为不赞同,你还站起来干什么?你不是找打么?”
说到江川,他想起来了,没道理他和鲁俊辰被罚到门外,他到还能在濯清堂呆着吧。
符羽慢悠悠地扭过头看去,这一看乐了,利索地翻身坐起,冲着站在门口的江川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