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
衬着傍晚落进的薄薄一层夕阳,车窗边沿泛起微光。
他目光很平静,平静到路栀以为自己死了。
她舔了下唇瓣,枝桠上有鸟雀啁啾叫了两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她问:“你怎么知道是男士眼镜的?”
傅言商眼尾松了下,简短道:“猜对了。”
“……”
察觉到自己上套了,她一把拉开车门,果不其然,坐过的位置上遗落了一个黑色绒面的眼镜盒,压根看不出款式。
路栀的大脑转得比高考的时候还快。
“那你这么聪明,有没有猜中其实就是送给你的呢?”她打开盒子,顺畅地圆上了逻辑,“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没想到你提前发现了,你看,连你戴上都刚好。”
傅言商看她:“眼镜这种东西除非是哆啦a梦,不然应该谁戴上都刚好。”
“……”
“但是我是完全照着你脸型挑的呀。”她抬手把眼镜架到他鼻梁上,煞有介事地欣赏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稍等,我拍张照。”
她抬着手机随手抓拍一张,有点模糊的俯拍角度,沿着他轮廓描摹出些叠影,但依旧无损这张照片顶级的氛围感,浅色的金丝勾边克制矜贵,晃动的链条如同半解的镣铐,配着他身上暗色的西服,和光线拉扯出难以言喻的性张力。
她的手按在他肩上。
她发给李思怡:【同不同意给男主加金丝眼镜?】
李思怡:【?】
【你速度这么快?】
【我靠好帅,你是对的,霸总和金丝眼镜适配度100%。】
目的达成,路栀心满意足地按下锁屏,对上他视线:“还不信吗,真是买给你的,没度数,防蓝光。”她有什么编什么,“你不是每天看电脑到很晚吗,保护眼睛。”
他手指轻轻勾起垂落的链条:“这个也是保护眼睛的?”
“这个是,嗯……”她想了想,“增添你在半夜工作时候的情趣的。”
“……”
刚到家,她就听到了两声异动,一抬头,楼梯间上冲下来一只棕色的毛绒绒,发出陌生但奇妙的狐狸叫。
“快点慢点?”她惊诧转身,“怎么把小家伙接过来了?”
“傅老板生日快到了,祖宅要腾开办宴会,”傅言商洗了洗手,“怕影响它们。”
路栀思绪一瞬间被拉走:“生日?什么时候啊?你怎么都没跟我说——”
“礼物已经买好了,后天。”他说,“准备今天跟你说的。”
她噢了声:“你买的什么?我们一起给就行吗?”
“砚台、书画、他之前看中的瓷器。”他顿了顿,凑近了些,“你要是跟我分开送,那还叫什么夫妻?”
……也对。
她发现他有个好习惯,每次她一句话问太多问题的时候,大多数人总会习惯性回复最后一个,但他不会。
可能是工作里培养的吧,这也需要一定的逻辑性和记忆力,她问:“你工作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嗯?”
“就是,每个问题都会回答?”
“不知道,”他说,“工作的时候没人敢一句话问我超过两个问题。”
“……”
*
路栀忙了一晚上,给初来乍到的两只小狐狸买各种衣服配饰,还录了一大堆视频,第二天一到工作室,先代替咖啡给李思怡沉浸式欣赏了半小时。
“太可爱了,下次带过来给我玩玩,”李思怡啧了声,“你老公果然不一般,第一次见人养狐狸的。”
路栀又托着脸欣赏手机里的视频,发现她喂慢点吃冻干的时候,后面白花花的快点趁机在她的视线盲区,把她的发夹推在了花盆后面。
“你知道狐狸虽然可爱,但是始终不像猫狗一样很多人当宠物,就是太难驯化了。”李思怡也适时开口,“不过从他和你结婚也能看出端倪,会养狐狸也不意外。”
路栀:“我怎么了?”
“你不觉得你也很像狐狸吗?看着香香软软的,其实一点都不服管。”
路栀颇有微词,“你懂什么,我在他面前很乖巧克制的,他根本看不穿我好吗?”
想起她之前甚至懒得回消息的李思怡:“……”
你是不是对克制和乖巧有什么误解?
李思怡懒得跟她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打开招聘软件开始继续招人,没一会儿,顿了下,在桌子下面碰了碰路栀的腿:“我靠。”
“怎么了?”
“有个工作室挖我呢,问我想不想去他们那做恋爱游戏,可以让我当主策划,标的公司是华亚,”李思怡滑着手机,“你看看,我说什么?徐菁和郭方那个项目流了之后,肯定有很多人盯着要分这块肉,你还没考虑好?”
“……”
路栀审文案的鼠标渐渐停下。
李思怡:“你要再犹豫,这块肉被人叼走可有你后悔的。”
路栀叩问本心:“但是我不想听他骂我。”
“咱们这游戏根本都不可能进到总裁办里去啊,他手上走的都是几十亿美元的项目吧?”
“你意思说来管我的甚至是公司其他人?”路栀说,“那我还不如对接他呢。”
“……”
沉默好半晌后,李思怡想到办法:“那这样,你去和他谈合作,改成项目分成,平起平坐,他不就管不了你了?”
“你说的很好,”路栀说,“请问他是凭什么放着几千万盈利不要,来跟我分成呢?我能给他什么好处?”
徐菁和郭方的项目也好,目前想挖李思怡走的团队也好,都属于华亚内部的工作室,只需要发工资和奖金,游戏一旦挣大钱,主要盈利方是公司;
但如果她只是和华亚签约分成,主盈利的就变成了她,华亚不过是喝喝汤而已。
路栀:“他是双子,不是傻子。”
“你怎么连他星座都知道,”李思怡拉回话题,“那又怎么了,华亚现在被融盛收购了,你老公差那几千万吗?”
“他不差那也得花得有意义啊,我能给他什么让他觉得值得?”
“这还不简单,”李思怡说,“你哄哄他呗,吹吹耳边风,他耳根子一软就答应了。男人都这样,不然你以为美人计为什么对皇帝有用?他们难道不知道那是美人计吗?抵抗不住罢了。”
路栀:“我吹吹风他就答应了,那他耳根子得有多软。”
“……”
*
路栀思考了两个晚上,觉得李思怡提出的计划,有一定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实用性。
虽然哄人她不会,但是联想到昨晚,小狐狸破天荒地凑到自己面前来献殷勤,又是舔舔她手指,又是用湿漉漉的鼻子拱她,她很受用,拆了一整条零食让它得偿所愿。
那么同理可证,这招她也可以用在傅言商身上。
卖乖嘛,她最擅长了。
周六是老爷子的生日宴,一大早,白花花的小狐狸就因为挤了自己一身牙膏,而喜提洗澡套餐。
很荣幸,路栀因为牙膏盖没扣紧、监管不力,成为了这次洗澡战役的发起人。
十斤的狐狸九斤反骨果然没说错,看着乖乖软软的小家伙,洗起澡来居然上蹿下跳,路栀怀疑给它递个雷它能把浴室炸了。
给狐狸洗完澡,她全身也跟着湿透,不得不再洗一次澡,顿感疲惫地上了车。
体力透支,她靠在车窗上补觉,想着到了傅言商会叫她,于是安心地睡过去,结果再睁眼居然是被声音吵醒——
左侧门拉开,傅言商重新上车,木质雪松调迎面袭来。
还以为自己是进入了某种循环,路栀晕乎乎地茫然了会儿,直到看到他打开她手中的薄荷糖,敲了两粒出来。
调亮手机看了下时间,居然已经睡了两个钟头。
“……你怎么都没叫我?”
“叫了声,你没醒,”他说,“睡一会也没事,傅老板正在跟人拼酒,很吵。”
她甚至都能想象到这会儿正厅得有多么热闹。
而且今天到的客人很多,庄韵和姐姐也会来。
鼻尖动了动,她捕捉到他身上陌生的气息:“你也喝了?”
“嗯,”他并指捏了捏眉心,“头疼,缓会儿。”
她好奇:“你酒量不好吗?”
“好,很少喝醉,但会头疼。”
她下意识侧过去,曲起手指在他两侧的太阳穴按了按:“这样呢,会好点吗?”
她以前上学头疼的时候经常这样按。
她垂眼捕捉着他脸上的表情,傅言商看她片刻,顿了顿,垂眼道:“……没。”
“那你睡会吧,我爸喝醉了一般都睡觉,”她拍了拍自己腿,“要不你躺这儿?”
刚拍完她就觉得不妥,因为她腿睡久了也有点麻,但还没来得及等她提出下一个提议,他已经靠在她腿上躺了下来。
……算了。
车内空调温度适宜,酒精又会催发人的困意,猜测他应该是慢慢睡着了,路栀举着右手看了会儿手机,忽然感觉肩上一沉。
是快点,它居然跟她一样还留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