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政没想到, 自己才走了几步,儿媳妇就话锋一转。
“刚刚说的那些,都不值得一提。”
魏国豪没想到这个大反转, 整个人都傻眼了, 愣愣问:“什么值得提?”
陆家人也是,全竖起耳朵。
陆政最尴尬了, 站在那,往前不是,继续站着也不是。
最后他只能将自己装满热水的保温杯拧开, 走到放暖水壶的架子前, 佯装倒开水。
然而苏彤又不说话了, 可把陆政急死了。
刚才他为什么非要说去书房呢,不说多好,可以好好坐在沙发上将话听完。
苏彤并非有意吊大家胃口, 而是在想着要怎么说。
有些话太现实了,虽说能听到的也不是外人,也还是要斟酌一下怎么说的。
好一会后, 她想到怎么做了。
“什么值得提, 这点你姐夫最有说服力, 我让你姐夫来跟你说, 让一个成功的男人给你传授一点成功的经验。”
说完,她朝丈夫挤眉弄眼,示意他过来听电话。
此时陆一诚的心情,颇有一种,人在家中坐, 锅从天上来。
显然,妻子不知道怎么说了, 才理直气壮将整个难题丢给自己。
他能怎么办呢,只能拿过话筒,和小舅子说了一翻,何为男人的担当。
电话那头的魏国豪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不过他记住了几点:顺着她,欣赏她,赞美她,挣钱给她花。
挂了电话后,他摸着脑袋想了想,深以为然,并且比起刚听到要订婚时,压力小了许多。
按姐夫这么说,除了最后一点他还需要点时间外,其他都能做到嘛。
为了最后一点,他也不能松懈。
魏国豪斗志昂扬,决定回去再看一个小时书。
另一头,陆家。
倒了不知道多久热水的陆政,终于不用再装了。
重新将保温杯杯盖拧好,这次是真要去书房了。
转身和儿子目光对视的时候,他忍不住啧了声,无声表示着自己对他如此花言巧舌的震惊。
陆一诚默默挪开眼,权当没看到。
然而躲得了一个,躲不了两个。
此时,母亲和奶奶也是用和父亲差不多的眼神看着他。
终于,陆母忍不住开口打趣:“我是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从自己儿子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陆老夫人附和:“可不是,活着真有趣,能看到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
罪魁祸首苏彤在一旁听得直发笑,还嫌不够,添了一把火:“妈,为什么说‘竟然’?一诚不是惯会说甜言蜜语吗?”
陆一诚心理素质再强大,也经不住全家人轮番这样调侃。
站起身,借口上楼看看两个孩子的作业做完了没。
陆敏四年级学生,学习成绩优异,已经不再需要补习班老师辅导了。
只是她有个偏好,喜欢让弟弟陪着自己做作业。
陆一诚上楼,却意外在楼梯拐角处看到明明说要回书房,却站在二楼客厅歪着脑袋偷听的父亲。
他冷笑,故意大声说:“爸,你站在这偷听什么?”
可怜的陆政,到这年纪了才来被儿子落面子,气得直瞪眼。
“什么偷听?我只是站在这松筋骨而已。”
陆一诚目的已达到,懒得和他争辩。
坐在一楼客厅的三个女人,清楚将父子俩的对话听了去,笑得人仰马翻。
-
日子如流水,潺潺而过,转眼又来到了学生们最喜欢的暑假。
因为补习学校的工作依旧还处于忙碌的阶段,也因为魏国豪和赵玉华的订婚,苏彤和陆一诚的结婚九周年之旅,推到了八月初。
这天,他们开着车从g市出发,目标是九江,皆因苏彤心心念念着李白那句‘日照香炉生紫烟’。
他们是傍晚到市区的,天淅淅沥沥下着雨。
因为天气实在不好,在酒店办理好入住后,两人放弃了出去逛的念头。
下午六点,来到酒店餐厅吃晚饭。
发现人很多,几乎坐满了,一些甚至要和人搭台才能吃。不过他们提前预订了雅间,倒也不用等。
点菜的时候,苏彤和服务员聊了几句。
“平常餐厅也这么多人吗?”
服务员笑着摇了摇头:“平常哪有这么多人哦,大部分都是因为这场雨而滞留在这的。”
苏彤哦了声,纳闷问道:“这场雨也不是很大呀。”
“今天好一天,前几天可大了。前面有个河堤塌了,路暂时不通,所以才会那么多客人滞留在这。”
“河堤塌了?”苏彤倒抽口冷气。怪不得这么多人滞留在这,她有些担心。来九江是她提议的,怎么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陆一诚也看向服务员,脸上神情也是很严肃。
这可是沿江而建的城市,决堤决的可是江堤,影响不可能小。
服务员看出来他们的担心,笑着安慰道:“放心,我从小在这长大,我们这边还没发生过严重的水灾,只是每年汛期多少都会发生个别小河堤决堤的情况。等雨停了,河堤修好了,就没事了。”
苏彤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因为服务员这番话而感到宽心。
人有时候是有直觉的,她隐隐觉得这场雨好像不会那么快停。
因为担心,晚饭都吃得比平时少了些。
陆一诚诧异她吃这么少,关心问:“不合胃口?”
苏彤摇了摇头,她又不是真的被味觉控制脑子的人。
她很少心里装着事,严重到影响食欲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担心决堤的事?”
苏彤点了点头:“可能是没见过这种情况,总觉得很不安。”
“连绵不绝的雨,加上决堤,确实让人不安。不过……”陆一诚话一转,告诉她:“要相信我们政府,如果真的有危险,肯定会第一时间转移人民群众的。”
“这倒是。”苏彤心宽不少。
如果江水真要掩过来,肯定会第一时间转移群众的。现在大家还能安稳待在家里、酒店里,说明没有危急情况。
陆一诚夹了一块酱鸭放到她碗里:“吃多点,不然半夜饿了,这样的天气可能不好找吃的。”
还真是这样,苏彤又乖乖听话吃了半碗饭。
吃完饭,两人来到一楼大堂,发现马路上的积水目测已经有五六厘米厚。
大堂的几个服务员也在看着外头越下越大的雨,有个甚至担心说:“也不知道等到交班会不会停,这么厚的积水,怎么回去。”
另一个服务员安慰她:“这么厚的积水,还是别回去了,凑合着在员工宿舍睡一晚吧。”
“如果到时候水还不退,只能这样了。”
那人语气有些沮丧,温暖的家和员工宿舍,当然是想回家的。
苏彤和陆一诚站在门口看了会,酒店大堂经理以为他们是想出去,走过来关心提醒,雨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建议他们不要出去。
“这雨确实没有要停的兆头。”苏彤望着外头灰蒙蒙的天,天色已经黑到已经看不清,她却仿佛看到了黑云压顶。
这种压迫感让人不好受,转过头对陆一诚说:“我们先回房间吧。”
陆一诚点了点头,转身前又望了一眼天。
这天气,总感觉短时间不会好转。
苏彤他们住的是十一楼,回房后两人都选择先洗澡,然后窝在床上看电视。
电视放着综艺节目,嬉笑声不断。外头雨也越下越猛,从滴滴答答,到劈里啪啦。
两人本是出来玩的,现在是没半点玩的心情。
临睡前,苏彤走到窗户边往下望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马路的积水好像更深了。
陆一诚心疼她在路上奔波了一天,强摁着人回床上躺着。
“睡吧,也许醒来雨就停了。”
苏彤笑他:“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自欺欺人。”
这雨势,哪里有半点要停的迹象。
不过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安分待在酒店等雨停。
陆一诚知道这场雨乱人心,上床后便将妻子圈在怀中,故意和她聊起两人刚结婚那会的事,坦诚道:“那会我总觉得,这小姑娘是奔着跟我过好日子来的,可不能让她吃苦。”
苏彤娇嗔瞪了他一眼:“谁结婚奔着吃苦去?”
陆一诚被问得一愣,脱口而出道:“电影里不都这么演。”
“你都说是演了,而且人家电影里哪怕是演,不也是开始是苦的,后面越来越好。”
陆一诚笑,忍不住亲了她一口。
九年了,她还是和最开始那样,通透的可爱。
只是,开始带着的那份小心翼翼,如今想起来却是让他心疼。
和她九年的婚姻,有些事他也是后悔的。
比如,后悔没在结婚前给足她安全感 ,以至于头一年她在陆家如此小心谨慎。
好在这姑娘也不算笨,不对,何止不笨,甚至聪明。
人心一旦有了偏爱,是没办法太公正理智去看待问题的。
反正现在回过头去想,就认定这么聪明的姑娘,不应该有那样的小心谨慎,一切都是他没做好。
被丈夫再提起这些,苏彤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平心而论,陆家人对她是好的,是她太小心谨慎。不管是放在过去还是未来,陆家这样的婆家都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
但也不能怪她,要融入一个新家的生活,都是需要时间的。
人心需要时间证明,彼此之间的磨合也需要时间。
她打了个哈欠,对陆一诚说:“从人性角度,嫁娶最舒适的状态,应该是两个年轻人出去另组家庭。”
陆一诚认同她这话,换个角度,如果结婚是让他去融入魏家的生活,他绝对不可能做得像她这么好。
所以他的阿彤,真的很优秀。
又一个吻下来,密密麻麻,又是厮磨又是轻咬,一个轻吻被他玩出了万种缠绵方法般。
苏彤被惹急了,干脆用力咬回去。
陆一诚疼得嘶了声,抬头笑看着她:“哪有这样真咬人的。”
苏彤反说他:“哪有这样折磨人的,反正,今晚又没心情做什么。”
如果没有这场雨,没有听闻江河决堤,今晚原本应该是春意绵绵的一晚。
但如今,两人都被这场雨影响了心情。
陆一诚低叹了口气,说不惋惜是假的,只是这场雨确实揪住了两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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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雨下了一夜,没有半刻停歇。
向来好眠的苏彤,这一晚都睡得不是很踏实。
早上七点多,房间内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将浅眠的两个人吵醒。
电话是前台打来的,服务员用焦急的语气告诉他们,江堤又有一处决堤了,不受控制的洪水正朝市区涌来,武警官兵都出动了,正在转移群众,提醒他们做好准备。
说完这些,服务员又安慰他们:“不过不用太担心,我们酒店在地势高的位置,还是本市最高的楼,就算洪水真过来了,也不可能将我们整栋楼淹了,所以大概率是不用转移的。”
苏彤说了声谢谢,挂了电话后,再无心睡眠。
清醒后,她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即使是不用转移,可如果洪水短时间内不能褪去,如何填饱肚子也是个问题。
酒店虽说有存粮,但瓜果蔬菜那些肯定不会存太多的。
万一真断粮,客人闹起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