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慧敏说:“小镇就这么大,闲言闲语管不住的,就算你和珑珑没有血缘关系,但在别人嘴里,他们能给你们编出十套新的故事。”
周涯答:“我不怕闲话,但不能影响到你和方珑。”
马慧敏这次反而没有给他太多安慰和信心,摇头道:“难,一定会有些影响,所以我说你选了条不好走的路。”
周涯噤声。
马慧敏走过去,接了他手里已经烧了一半的香,同样插到墓碑旁。
再转身扶周涯:“但是啊,路也不是只有一个方向,你们可以走出去的。”
要是小镇真的容不下你们,你们就走出去。
去一个更广阔的天地,就像此时天上的鸟儿。
“不行!我们、我们哪里也不去!”
忽然响起的声音把马慧敏吓了一跳,往后一看,竟是方珑。
方珑刚才被支开,但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照做。
她假装走远,再绕到周涯他们身后,把自己藏在别人家的墓碑后方,一边双手合十地说“有怪莫怪”,一边偷听不远处母子俩的谈话。
墓园安静,所以大姨和周涯的声音都很清楚。
方珑听至一半眼眶已经湿了,而听到周涯说以后分手的话要回到哥哥身份照顾她,泪珠子直接一颗颗往下掉。
她小时候缺爱,长大了就想在别人身上获得爱。
有人跟她告白,她便觉得这就是爱。
一个人的“爱”不够多,那就两个人,叁个人……
可那些都不是真正的爱,做再多也不是,他们只是一戳就破的泡沫。
对周涯的感情是不是从依赖转换成的喜欢?
方珑自己觉得不是。
但她也懒得往回找源头,说不准是那个给她做蛋包饭的周涯,还是那个拿着鸡毛掸子追着她抽的周涯。
可能都是。
有些感情是潜移默化,是埋藏在泥土里久久才能发芽的种子。
现在种子发芽了,见光了,方珑有预感,它会是最好看的那朵花。
“大姨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我不怕闲话的,我们不走……你不能、不能不要我们!哇——”
方珑一想到有可能要因此离开小镇,脑子突然短路,也不管现在在什么场合,哭得像个傻小孩。
马慧敏本来还想劝方珑别哭,听到这句也绷不住了,泪水涌出来。
“你还愣在这干嘛?”
她边擦泪,边打了一下周涯硬邦邦的肩膀,“去把你妹带回来啊!在别人墓前面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哦!”
周涯这才回神,大步朝连接墓地的斜坡走过去。
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终于扯起嘴角笑,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方珑你这祖宗……可真行。
一老一少在回去的路上稍微平复心情了,方珑像为了证明什么,唧唧喳喳不停跟马慧敏说着她和周涯的事。
一会儿说大排档的秃头事件,一会儿说ktv的江尧事件,一会儿又跳到以前,说小时候的事。
除了少儿不宜的那些,其他的都说出来了。
周涯听得耳朵发烫,又插不上话。
大半天了才嘟囔一句“以后别连我内裤穿什么颜色都跟别人说了”。
大嘴巴,一点儿秘密都守不了。
方珑拍了一下他的椅背,凶巴巴道:“说我什么坏话呢?”
周涯单手轻松掌着方向盘,另一手半挡住自己忍不住笑意的嘴巴:“哪敢?”
中午吃完饭,方珑跑去马慧敏房间,说要陪大姨睡午觉聊聊天。
周涯没阻止,有方珑陪着母亲,他能安心不少。
去过墓园的车子需要洗一下,周涯提了水桶和毛巾,准备回大排档之前先洗洗车。
面包车在过年前洗过一次,经过大半个月,已经沾了不少泥土粉尘。
他把地垫拆出来,忽然停了动作。
在椅座下方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条发绳。
是大年初二那晚,他和方珑在车上接吻时,从她头发上弄下来的。
发绳是黑色的,但上面有个樱桃小挂坠。
很明显是女生用的小玩意儿。
周涯套在手指上甩了两圈,扯开绳子,套到自己左手腕子上。
橡皮圈对他来说有点儿紧,紧紧箍着腕子。
但周涯觉得这样挺好。
洗完车,他开着摩托去大排档。
阿丰等人已经到了,见到他来,向平时那样跟他打招呼。
周涯掏了烟盒,一支支烟派过去。
阿丰眼尖,一下子发现老板手腕上挂着条发绳:“诶,涯哥,这是什么?”
别人也好奇:“这看着是小女生用的啊。”
周涯斜斜咬着烟,“嗯”了一声。
几人面面相觑,眼睛睁得越来越大。
阿丰惊喜:“哇噻!涯哥你有、你有女朋友了?!”
想起那个人,周涯的眼神都变得温柔。
他捻了捻发绳上的小樱桃,笑着说:“对啊,老子有主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