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既南从江远市回到北城是夜里, 两枚打得简单朴素的银戒被他贴身装着,他在卧室对?着灯看,内圈分?别刻着小小的“叶”“秦”两字。
他不自觉扬唇, 夜里翻来覆去一夜未睡, 第二天一早,去老?宅找奶奶。
许仪华年纪大, 起得早, 秦既南穿过院子进来时,她正在吃早饭,听到声音不免惊讶,笑得眼角皱纹密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阿既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奶奶。”秦既南撩开帘子,神色开朗, “您吃早饭呢。”
“你吃了吗?”
他摇摇头。
“给他端一份早饭上来。”许仪华吩咐佣人, 随即拍拍秦既南的手,“这么早过?来,看你这样子,是有什么开心事吗?”
秦既南坦然点头, 掏出盒子打开, 把两枚银戒递到奶奶面前, “您看这对?戒指怎么样?”
许仪华放下筷子, 戴上自己的老?花镜,仔细捏起来瞧了瞧:“银子透亮, 戒指圆润,我瞧着手艺不错。”
“那您觉得我用?来求婚怎么样?”
“胡说!”许仪华一拐杖打到他身上, 嗔怪,“大清早来吓奶奶是不是, 你跟谁求婚。”
“您未来孙媳妇啊。”秦既南眉眼带笑。
他口吻认真,许仪华又轻轻打了他一下,“阿既,奶奶一把年纪,你少编故事来吓奶奶。”
“没有,我是认真的。”秦既南说,“您未来孙媳妇实在太招人喜欢了,改天我带她来见您一面,您不可能不喜欢她。”
许仪华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不由得半信半疑:“你真不是骗奶奶的,哪家?姑娘,奶奶认识吗?”
“您不认识,但您一定?会喜欢她。”他信誓旦旦。
许仪华被逗笑:“好,我们阿既喜欢的,奶奶一定?喜欢。成妈,去把我红木柜第三个抽屉里的盒子拿过?来。”
成妈应声去了,没过?一会儿,捧着一个红木方盒过?来。
许仪华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羊脂玉手镯,色泽莹润漂亮,一眼便知价值不菲。
她把手镯交给秦既南,责怪般道:“你只拿个银戒指,岂不是过?于寒酸。这手镯是我年轻时候你爷爷送我的,成色不错,现在恐怕很?少见,就当是我送给那姑娘的见面礼了。”
秦既南接过?来:“奶奶,您答应我了。”
“我有什么好不答应的。”许仪华拍拍盒子,“奶奶年纪大了,只希望你们几个开开心心顺顺利利的。”
二人正说着话时,外?面忽然有管家?敲门进来:“老?夫人,秦董过?来了。”
许仪华扬眉:“今儿是什么日子,你爸也过?来了,他这么早来做什么?”
管家?垂眼:“秦董说请小少爷过?去见他。”
许仪华没什么惊讶的,转头:“阿既,你爸来找你,你去看看什么事。”
秦既南起身:“那我晚点再?过?来看您。”
“好。”许仪华把手镯盒子交到他手里,“最好带着你那位顶顶好的小姑娘一起。”
老?宅院子里,秦廷远正在桥边喂鱼。
洒一把鱼食,池中的鱼懒洋洋的摆尾游过?来吃食,这些?鱼都是被大价钱买回来的珍惜品种,平时精心养着,并不像普通的鱼一样一拥而上争抢。
秦既南手里端着盒子,走过?去,冷冷淡淡问:“什么事?”
秦廷远并未因儿子的冷淡而变了神色,他随意地?丢下一把鱼食,侧眸瞥到秦既南手上的盒子:“你奶奶给你的镯子?”
“嗯。”
“你要给谁?”
秦既南说:“这用?不上您操心。”
秦廷远神色平淡地?笑了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那位姓叶的小姑娘吗?”
秦既南猛地?转头。
秦廷远还是笑:“你用?不着装惊讶,你大张旗鼓谈了这么久恋爱,恨不得直接带到我面前,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秦既南“哦”了一声:“你知道了,然后呢,你找我什么事?”
秦廷远拍掉手中残渣,平静道:“跟她分?手。”
“不可能。”他想也不想就拒绝。
秦廷远转头:“阿既,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你从小天资过?人,样样都出众。纵然我和你妈妈感?情不睦,也从未想过?再?生?一个孩子取代你,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秦家?日后都要交到你手里,你的婚事,容不得自己做主。”
秦既南听得勾唇:“爸,您正值盛年,再?生?一个继承人培养,也不是不可以。”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秦廷远定?定?盯着儿子,“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您不拦,我们就有结果。”
秦廷远云淡风轻地?笑了:“即使?我不拦,也是一样的。阿既,你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
秦既南愣住:“你什么意思,她是谁?”
他的问句还没得到答案,手机突兀地?在这个清晨响起,秦既南低头,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周身气息忽然变得温柔,他走远几步,接起电话:“蓁蓁。”
“我们见一面吧,秦既南。”电话那头少女的声音疲倦又嘶哑。
“现在吗?”秦既南皱眉,“你怎么了?”
她不答,只是报了一个地?址:“我等你。”
说完,电话被挂掉。
秦既南心头陡然一沉,莫名划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他转身,秦廷远早有预料般,唇角噙着笑:
“阿既,既然你不信,那你就去试试吧。”
-
阴天,云层沉沉,没有日出。
叶蓁在电梯里按下数字,靠着轿厢等待下沉,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
电梯在一楼停下,门向两侧打开,她走出去,脚步仿佛是浮在地?面上。
膝盖一定?是肿了,疼得麻木。
从单元楼走到小区门口,耗费了她平时两倍的时间。
离开小区没多远,一辆熟悉的黑色的车停在她面前。
叶蓁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迟钝地?转头,看到秦既南从车里下来,连车门都忘了关。
她怔怔地?盯着他,微抬指尖,想张口,却发现发不出声音。
少女面色苍白,脸上有一道红印,眸中布满血丝,秦既南从未见过?她如?此虚弱狼狈的模样。
“蓁蓁——”
他两步走过?去,刚唤出她的名字,突然脸色一变。
她像一片枯萎的花瓣,软软地?倒在他怀里,整个人轻得仿佛羽毛,没有任何重量。
“叶蓁!”
……
醒来是在医院。
消毒水气息充斥在空气中,满目白色,在葡萄糖一点一滴输入她血管的过?程中,病房寂静得让人心慌。
叶蓁睫毛睁得很?缓慢,盯着天花板许久后,她才撑着坐起来,一动,便感?觉到异样,宽松的运动裤下面,她跪到受伤发肿的膝盖,被上了药,缠着一圈纱布。
在失神的过?程里,头顶夹在吊瓶上的报警器发出滴滴声,随后有护士推门进来,惊喜道:“你醒了?”
叶蓁不说话,护士过?来帮她拔针,同时温柔地?说:“你膝盖上的伤太严重了,医生?说你以后要注意点,不能再?让膝盖受寒,否则以后逢阴雨天一定?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