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季风站在缦合北京的顶楼大平层,面前是超大落地窗,俯瞰北京繁华的夜景。
落地窗映照出他的神情,眉头微微蹙起,似有些不耐,片刻后,道:“阿爷,其实你都知,点解又费心思嚟问我。”
江老爷子不知道在那头说了什么,江季风修长的指尖捏了捏眉心,语调淡了几分,用粤语独有的沉腔淡调道:“有什么可以瞒过您?您不但知道温漾在北京,您还知道她在我公司。”
“我没不服气,我已经答应您结婚,婚后怎么相处是我个人的事情,您就不能不插手吗?”
江季风点到为止,但江老爷子却依旧持续输出,他干脆打开免提,把手机丢到沙发上,江老爷子的声音响彻在客厅,七八十岁的年纪,粤语输出一串不带停歇,道:“我要是不插手,那我这辈子都抱不到曾孙子!我不管你忙什么,你必须现在开始和温丫头好好接触,我不要求你们立刻住在一起,但至少你要付出行动。”
“你也别把我要你结婚的气撒在人温丫头身上,人家要是知道你这个破性子,她指不定还不要你——”江老爷子可能也说累了,话到了最后,他话锋一转,道:“爷爷我很喜欢温丫头,我不管你爸妈想你娶谁,但温丫头是我看中的,我只认这个孙媳妇。”
“还有你快三十了。不管怎么样都要结婚。没有这个温漾,也有下一个温漾。”江老爷子顿了顿,道:“我为什么喜欢温漾你应该知道...你自己掂量,实在不行,我就亲自去一趟北京。”
江老爷子是带着气挂断电话的,客厅里吵闹的怒骂声戛然而止,转而是落针可闻的安静。
热闹后的沉寂会让人脑子短暂的空白。
江老爷子说个不停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是想工作。
可短暂的空白后,他竟然开始琢磨起江老爷子说的话。
没有这个温漾,也有下一个温漾。
不是江老爷子选人,那就是他的父母亲选人,总之,他们只要他结婚。和他们看中的某个人结婚,当然,若是在此之前,他有喜欢的人选,江老爷子也会支持,只是,他对感情一窍不通。
他没有喜欢过谁,或者和谁交往过的经验。
他也悟不出除了那身干净的气质之外,江老爷子为什么会喜欢温漾。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江老爷子说的话有道理。他不管和谁结婚,都会被长辈逼着接触,但至少今天温漾说了那句,她来北京也是因为离港城远,深究到底,就是她对他也没有任何感情。
所以,她应该也不希望江老爷子会真的来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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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但温漾依旧翻来覆去睡不着。
上班时,策划案让她忙到头大,但等下了班后,私人情绪慢慢就涌上头脑,直到现在,全盘打消了她的睡意,她实在是没想通,为什么逃到了北京,还能再遇到,若是说在同一个城市还好,可偏偏就是同一个公司,而且,她负责的还是他最看重的一个项目。
被子被她一拽,盖住了她的脸颊,只露出一双圆润的杏眼。
她知道,当江季风出现在北京时,就注定无法真的安宁度过,如果让她爷爷知道江季风也在北京,她不知道他老人家会做出什么,但总归不平静就是了。
也不知道是几点,思绪杂乱到混沌入睡,再醒来时险些迟到。
晚上睡不着,白天起不来,温漾拍了拍自己的脸,洗漱完后立刻搭乘地铁去了公司,公司距离家里有些远,通勤要一个半小时。
冬天的北京,寒风和冰刀无区别。
温漾是踩着点到公司的,手里还拎着下地铁时买的麦当劳六块五的早餐,一杯热咖配麦当当,刚到工位,自己裹成粽子一样,里三层外三层抵御寒冷的羽绒服围巾和毛茸茸的兔子耳套还没摘下来,就被房慧点了点桌子,道:“老板找你。”
a组的成员,包括附近工位的其他组,都纷纷看过来。
温漾鼻子和下巴藏在厚厚的围巾里,只露出那双湿润的杏眼,眨了几下似乎大脑才开机,她低低的哦了声,道:“那我整理一下——”
“不用,老板好像很急的,半小时前到了公司就交代我,等你到了让你进去。”房慧眼里有同情,拍了拍温漾的肩膀,道:“如果进去之后,还是说你昨天没去迎接的话,那你就和老板道个歉服软,每天这样找你茬,也不是个事儿。”
江季风的办公室并不在这一层,而是在顶层。
这一栋楼,原本的老板是只有7、8、9层,但在温漾刚入职的时候,就曾听过大家夸赞新老板豪气,直接把7层以上的全部拿下,而且后续还有新的业务会注入,但没想到,这个豪气的老板,就是她被逼着结婚的老公。
温漾到达顶层时,电梯打开,一入眼就能看见巨大的落地窗,整体暗灰色调的布置,黑色的办公桌,背后是落地窗,另一面则是黑色灯带的书架,黑色系的u形沙发,灰色羊绒地垫,看得出来办公室的主人喜静。
她进去的时候,江季风就坐在黑色的真皮椅上,面前是规整且有序的文件,他正低头签字。
温漾以为自己要等一会儿,没想到他却直接停了签了一半的名字,一边起身,一边将灰色的西服外套扣起来,道:“抱歉,今天找你有些急事,耽误你十分钟的工作时间。”
温漾跟着他的步伐,一起走到了沙发。
男秘书及时送来了两杯热咖啡,两人面对面坐着,温漾把挡风的毛茸茸兔子耳罩取了下来,而后吸了吸鼻子,问:“江总,你找我什么事?”
江季风半依靠在沙发背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玉质扇骨的手十指交握,目光看向温漾,道:“今天来,是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江季风需要她的帮忙?
温漾实在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地方需要她帮忙的,她很直接的说出心里话,道:“我有什么地方能帮到你?”
“昨晚,老爷子打电话给我了。”江季风道:“他知道了你在北京,所以要我和你接触,否则,他就到北京来。”
老爷子要求接触,但他不在北京,也不知道温漾和他接触到哪个程度,多少可以瞒着和谎报。
可如果让老爷子来了北京,那就不是接触那么简单的了。他本不想顺着,但老爷子的脾性他是知道的,惹急了大闹一场,最坏的结果就是和温漾离婚,再另娶一个。
但前提这个离婚只是设想的最坏结果,根本不可能存在。
首先,老爷子在世一天,他就不会允许他和温漾离婚。一来,闹得江家名声不好,二来,老爷子明确说就喜欢温漾,换句话说,非温漾不可。
于他个人角度而言,重新再娶,他也需要和第二个人接触。
反正不管和谁都要走到这一步,他不想绕那么多弯。
“所以呢?”温漾问。
“我知道你也无心维护这段关系。”江季风俨然是那副轻慢的语调,道:“所以,如果老爷子有打电话问你,或者温爷爷有打电话,麻烦你和他们说一声,我们最近聊的挺好。”
江季风的这段话,对她而言其实也是好事,省去了很多麻烦。也解决了她昨晚的烦心点,她还在担心,要是爷爷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和他说。
这下,倒是解决了她现有的难题。
“可以,”温漾问出疑问,说:“不过江爷爷应该也不会越过你联系我吧。”
江季风沉吟片刻,罕见少了一些严肃,那双多情眼里,平添了几分笑意,他微微靠着沙发背的姿势惬意慵懒,旋即,懒懒的掀起眼皮,语调温润道:“昨天的事,是我冒犯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