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看到那里有几本被小孩子撕坏的小人书,还有几张报纸以及被撕坏的、涂抹的画报,她对书店经理道:“老板,我们买这么多,你把这些送我们吧。”
书店经理也没拒绝,反正那些坏了的只能留着卖废纸。
方荻花却知道占了大便宜,乡下要想看到张带字的纸都不容易,这还有颜色新鲜的画报呢。
方荻花把书都塞在自己带的大布包里,大步走去老太太跟前给林姝买了一根儿最贵的奶油雪糕,六分钱!
她回来塞给林姝。
林姝惊讶地看着她,婆婆那么抠门的人,平时恨不得一分钱都不花,眼睛疼都不肯去医院看,却这么大方地给她买一根雪糕?
六分钱啊!
买一个鸡蛋还余一分呢。
方荻花:“都化了!”
林姝赶紧咬了一小口,哇,好甜、好香,真的有浓郁的奶油香味儿!
好像奶奶小时候给自己买的奶油雪糕的味道!
虽然前世吃过那么多贵的、精致的冰激凌,可林姝却觉得婆婆给自己买的这个和奶奶小时候给自己买的雪糕,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雪糕!
她笑得眉眼弯弯,眼睛清亮,吃了几小口,最后咬了一块雪糕含在嘴里将剩下的三分之二递给方荻花,“娘,我不敢吃多,肚子疼。”
方荻花:“那就慢慢吃。”
林姝:“别化了!”
方荻花看她真的不吃了,这才接过去嘎嘣嘎嘣吃掉,一边吃一边觉得早知道还是买两分的冰棍儿,自己吃这么大块雪糕不是浪费了么。
书店经理瞧着土包子抠门婆媳两人吃掉一个雪糕,继续跟她们说紫草膏的事儿。
这会儿几个孩子都不挠了呢,真的有用。
书店经理也是国营职工,在县城这不大的地方上班的国家职工,基本都有七拐八弯的关系。他在市管会有亲戚,通过亲戚又认识其他朋友,平时没少借着书店当掩护投机倒把,赚钱都有份自然没人抓他。
他觉得林姝那个紫草膏比花露水管用,不弄来卖太可惜了!
方荻花拉着脸,有点凶,“你干嘛总鼓捣我们投机倒把?没安好心!”
书店经理看她发火,吓得忙摆手,“大婶子没有的事儿,你别着急。”他指着几个孩子,心疼道:“你看几个孩子,天天被咬得火烧火燎的,婶子你家有这么好的方子,拿出来造福大家伙儿嘛。”
方荻花:“你医院买去。”
书店经理:“医院没有呀,有也没咱这个好使,咱这个抹上就不那么痒了。”
不管它再有用,方荻花就是不同意卖,自家情况特殊必须得小心。
要是给医院,医院给奖励还行,给私人,那就有投机倒把的嫌疑。
当然可以白给,可她舍不得呢。
凭啥白给?
最后书店经理道:“这样吧,我陪你们一起去医院,找医院的主任聊聊,看看能不能让医院委托你们做这个膏药,这可不是投机倒把吧?到时候你们帮医院做药膏,医院可以给劳务费。”
他几经试探知道这老婆子执拗又胆小,既不肯担上投机倒把的风险,也不肯白给人,那就只有让医院给过明路。
不过如此一来他就得跟主任一起分卖药膏的钱。
很快他就想到办法,这么好的药膏不要放在医院卖,医院便宜赚不到什么钱,放几瓶内部做做样子大部分还是拿出来私下卖高价更赚钱。
这时候很多好药从医院都是买不到的。
尤其乡下这种地方,消炎药就是土霉素、四环素,解热止痛就是安乃近,副作用都很大,像布洛芬、扑热息痛这种副作用小的药,那得去城里才能买到。
方荻花还是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林姝一直琢磨怎么劝婆婆去医院检查眼睛呢,小声道:“娘,我们去试试吧。”
方荻花:“肯定给不了几个钱,还不够费劲的呢,到时候再耽误咱挣工分分口粮,那可不值当。”
在方荻花看来,这眼下过日子最重要的就是口粮。
林姝小声道:“起码咱以后也有药膏用呢。”
书店经理立刻开始夸海口帮忙要粮票,反正忽悠人答应自己么,总是要画饼的。
“我说婶子,你们就是老实本分,没去大城市见过世面。我和你们说呀,省城那边倒卖可厉害呢。我认识一个哥们儿,亲戚在酒厂烟厂,他倒卖烟酒,一年大几千的挣,也没人抓他投机倒把。你们乡下卖几个鸡蛋几根菜算啥投机倒把啊,那就是糊口。”
方荻花撇嘴,“那早晚的事儿。”
书店经理:“……”
他朝路边卖冰棍儿的老太太努努嘴,“瞧那位大娘,这两年夏天就在那里买冰棍儿,这附近有书店、国营饭店、电影院、学校、县招待所、裁缝铺,生意好得很,她上午卖一车下午卖一车,也没人查她投机倒把。”
方荻花又不傻,这附近就她能卖别人不能卖,那她肯定跟供销社一样是国营的呗。
至于赚到的钱是怎么入账,那就不知道了。
她点点头:“行,去看看。”
书店经理立刻跟店内职工说一声,让仔细看顾门口的孩子们。
他们骑车径直去了县医院后面的药材采购处找认识的闫经理。
林姝没想到县医院不是红砖二三层的小楼,而是一片屋宇连绵的青砖灰瓦大院儿,瞧这磨砖对缝的墙面,怪讲究的。
她突然想起陆大嫂偷摸八卦的事儿来:据说县医院和县委那边的大院子都是公爹姥爷家的院子。
公爹姥爷是县城有名的单大地主,一个超级守财奴,据说还贩大烟、讨好过鬼子。
嗯,当然被枪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