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医生问。
魏金花半天说不出话。
她哪不舒服？
她心里不舒服。
八雪这孩子过来看她, 怎么还带个医生过来呢。这半夜三更的，也不嫌麻烦。
“我就是腿有一点疼，医生说休养休养就好了, 不严重。”魏金花说。
杨凤玉吃惊：“妈, 大哥跟大嫂可是说你骨头摔裂了, 你真的只是腿疼？”
这跟她了解的情况不一样。
魏金花倒是想说骨头裂了, 但是有这么一个医生在这，她敢说谎吗？
她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许八雪接着说道：“姥姥, 是皮外伤吗？擦药了吗。”
石医生适时的说：“我带了药膏。”
魏金花绷着脸, “那看看吧。”
她摔的那一下确实伤着皮肤了, 老大两口子跟凤玉说送她去了医院，其实哪也没去，那两人扶着她去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了一会，就扶着她回来了。
魏金花伤在右边大腿外侧。
许九同出去了。
许八雪、杨凤玉还有石医生留在屋里。
石医生看了一下伤口，不算严重, 大腿右侧有些青紫, 还破皮了。
杨凤玉看到魏金花只是外伤，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可同时心里不免有些埋怨。
大哥大嫂故意说成摔到骨头, 就是想哄她拿钱出来冶病。
说到底, 还是为钱的事。
石医生根据魏金花的伤口配了消炎的药。
配完, 他把药给了许八雪。
许八雪把药给了杨凤玉，对石医生说，“我不在这边住, 上药的事你跟我妈说。”
她拿了药也没有用。
石医生就跟杨凤玉说了：“现在天热，伤口不能沾水, 用碘酒消毒，再擦药。”一般的伤口, 要是年轻人，三五天就好了。
可老年人不一样，这身体器官都退休了，恢复能力比较弱，尤其是七月，天热，如果沾了水容易发炎。
那就麻烦了。
“好，好，谢谢医生啊。”杨凤玉接过药，之后看着许八雪，打了个眼色。
这是让许八雪给石医生拿医药费。
这石医生半夜大老远的过来，总不能让人白跑一趟。
“妈，姥姥也没事了，那我送石医生回去。”许八雪说，“电视台这一阵特别忙，没什么事我就不回来了。”
“等会。”杨凤玉叫住许八雪，“妈有事跟你说。”
说完看跟石医生道，“石医生，你稍稍等一会，我们就说一会，很快的。”
杨凤玉拉着许八雪去了厨房，把门一关。
“八雪，你手里还有钱吗？”杨凤玉拉着许八雪的手，压着声说，“妈知道你是个节省孩子，这工资不会乱花的。”
“工资没发，没钱。”许八雪一听这话就知道杨凤玉要干什么。
“八雪啊，你大舅家……”杨凤玉才开了一个头，许八雪的脸就沉了下来。
这是第几遍了？
杨凤玉没说烦，许八雪都听烦了。
“妈，你要是这么关心大舅家的事，你就搬过去住得了，在这里做什么？大舅家的儿子结婚缺钱，娶不起就不要娶！”许八雪这一次说得很明白，“这次你要是想让我给你借钱帮大舅家把这彩礼补上，好，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以后这养老的事你就别找我，你以后病了痛了老了没人管了，去找大舅跟表哥吧。”
杨凤玉忽然说不出话了。
许八雪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杨凤玉站在那，半天没动。
许八雪道：“要不你就空手去大舅家住两天，看看以后老了是什么待遇？”
这还想用吗？
杨凤玉大哥两口的需要的是能帮着借钱出钱的小姑子，要是没钱还去他们家吃白饭，冷言冷语都是轻的，时间久了，说不定还要拿扫帚给赶出来。
许八雪看杨凤玉不说话，就问：“这钱还要吗？”
要是杨凤玉开口，那她就去借，白字黑字写清楚，借了钱以后不管养老。
大家都轻松。
杨凤玉不敢接话。
许八雪这会还不知道杨凤玉下午去电视台堵她了。
许八雪道：“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呢。”至于她妈怎么跟舅舅姥姥交待，那是上一辈的事，跟她没关系。
说得严重一点，要真是因为这钱的事把她闹烦了，这工作一辞，去外地发展难道不舒服？
又不是养不活自己。
许八雪走到厨房门口，拉开门，出去了。
杨凤玉跟在许八雪后面，安静极了。
直到许八雪跟石医生走了，杨凤玉都没提过半句借钱的事，许八雪下楼时，她还拿着手电筒殷勤的给照路。
“八雪，好好工作，家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杨凤玉挥着手。
许八雪挥了挥手，骑着自行车，跟石医生一起走了。
石医生也是骑自行车来的。
等许八雪走了，杨凤玉才悄悄的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闺女工作了人都不一样了。
太吓人了。
是大哥跟侄儿亲，还是女儿儿子亲，杨凤玉心里明白得很。
原本她觉得就是顺手帮一帮的事。
可许八雪把钱跟养老摆在一起，杨凤玉是真不敢堵，现在大儿子在外地不回来，女儿又是个这么个态度……
小儿子才高三毕业，这次高考结果还不知道，能不能上大学都是两回事。
这一刻，杨凤玉的脑子无比清楚。
“你在这做什么？”这声音吓了杨凤玉一跳，抬头一看，是许建来，就问，”你这会才下班？
许建来脸上透着喜意，“嗯。”
山地车的进程比想像中的还要顺利。
车速跟安全测试都通过了。
两人上楼。
许建来问：“妈怎么样了？”
“摔了一下，皮外伤，刚才八雪带医生来看过了，开了药。”杨凤玉跟许建来商量，“等妈腿上这伤好了，就把我妈送回去吧。”
长住在她这边，也不是个事。
“行，你自己看着办吧。”只见许建来掏出二十块钱来，“这是黄主任发的奖金。”钱给了杨凤玉。
这是生活费。
两人回到家。
许九同说：“妈，姥姥嚷着让你过去呢。”姥姥喊了半天凤玉了。
“知道了。”杨凤玉跟许九同交待，去厨房把炉盖打开，让火起来，等会给许建来煮面条吃，加班到现在，该饿了。
许建来去洗脸去了。
杨凤玉去了小卧室，魏金花让她把门关上。
门一关，魏金花就急急问道，“钱的事跟八雪说了吗？”虽然她伤得不重，但是这不影响凤玉跟八雪借钱。
亲母女，哪有两家话呢。
“妈，大哥家钱凑不上就凑不上吧，不就是娶不了媳妇吗。”杨凤玉这会心态变了，“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自行厂效益不好，这工资上个月就拖着，这个月也没发。就连家里的一点存款，都叫许建来拿去给他妹子了。”
杨凤玉说得自己心里都发苦了，“我现在工作也没了，这厂子还不一定能撑下去呢。到时候要是老许成了下岗工人，你说我这日子还怎么过？”
她说，“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八雪的那份工作了，这才去就让她跟电视台借钱，你说人家能要她吗？”
“许建来把你们俩存的钱给他妹子了？”魏金花很生气，“他还想不想过了！”
-
许八雪回到教职工家属楼那边。
数了十二块，给石医生，药值两块钱，剩下的十块算是出诊费。
石医生拿了二块，另外出诊费的十块还给了许八雪：“都是邻居，这次就算了。”又问，“你住哪栋？”
这都快十一点了，许八雪一个姑娘家，石医生想了想觉得还是该送许八雪回去。
“就在六栋。”许八雪往旁边指了指，“很近。”
不用送。
走时，她快速的把十块钱塞到了石医生的口袋里。
推着自行车就走了。
石医生摸着口袋里的十块钱，哭笑不得。
他站在原地，看到许八雪走进单元楼，这才上了楼。
-
次日。
许八雪起来，先去了房管局。
一问。
她的房产证还在办，没下来。同时，她还得知了一件事，拿房产证的时候，还要交税，契税1%，印花税3%一。
许八雪在心里算了算。
她的房不大，总价值也就一万左右，差不多就是交40块钱，就在这个上下浮动，差不了多少。
昨天晚上看病的钱，再加这个钱，说不多吧，也过五十了。
这钱真是不经花。
许八雪想着，幸亏当初跟张诺纯借的是六百，多的那一百真是借对了。
离开房管局，许八雪去了趟图书馆，买了两本有关室内设计的书，国内这种书还是比较少，买的都是外国译过来的版。
许八雪手头紧成这样了还买书，主要是能不能把何经理准备好的样板房的设计费下来。想赚那份钱，总得有些投入吧。
设计出来的东西得让人家满意吧。
许八雪买完书，就去了最近公交车站，准备去音乐学院办正事了。
今天出门她特意把旧书包背出来了。
刚才新买的两本书就放在书包里，包里还买了两馒头，就当是午饭了。
最近手头紧巴巴的。
上了交交车，许八雪对售票员说道，“大姐，车票麻烦给我一张。”拿回去报销。
售票员撕了一张一元钱的车票给她。
许八雪收好。
中途换了2路车，又找2路车的售票员要了一张车票。
临近中午，许八雪才到音乐学院。
许八雪凭着脸嫩混进学院，然后去了教师办公楼，她熟门熟路的了教务处，找教导主任。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边的主任提前下班了。
没下班，办公室里头有人。
不光有人，还有三人个呢，一个四十左右的男的，圆脸，左脸颊上有一个黑痣，另外一个是穿着长裙的女的，头发很长，快到腰了，许八雪只能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另外一个也是个女的，短头发，高高瘦瘦的。
三人正在里头说什么。
许八雪在外头等了一会，她看里面的人迟迟不出来，这会又快十二点了，怕时间过了这边又不办公事了。
于是敲了敲门。
“吕主任，外头有人敲门。”长头发的那位听到敲门声像是看到救星一样。
短头发的那个话少，不管吕主任怎么说，她都不吭声。
吕主任耳朵没聋，听到敲门声了，他往外门看了一眼。
大门上面是透明的玻璃，下面是木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