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这话倒不是平白出口的。遍数满清十二帝,有政治理念的皇帝不少,干出政治实绩的皇帝也能数几个,康熙乾隆干的事儿能上历史书。但唯有雍正帝全然把国家和自身混同,愿背骂名,愿以身陨,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
方才凌霄这套表演也只有雍正帝会配合演出。
刚才这套向康熙陈情?和乾隆坦白?凌霄还没这么不想活……
举一个浅浅的例子,当年有人和康熙提出火耗归公的建议,制定一个收火耗银子的标准,能让老百姓少受盘剥。康熙回复说那可不行,以前老百姓交火耗骂的是县官,一旦合法化骂的就是朕,这怎么可以呢,朕的仁义名声可就没了。
至于乾隆,小四的重点大概应该是朕能痛痛快快活八十岁。乾隆后期开纳捐,明码标价卖官鬻爵,官场风气崴泥。你敢想四爷这么干?四爷先把乾隆抄家还差不多。
凌霄这也就是穿到雍亲王后院敢这么自曝。她要是穿到宝亲王后院……可能真就是老老实实“格格背诗”,凭乾小四的附庸风雅当个皇贵妃不成问题,可能她没混到皇贵妃就会忍不住和乾隆决斗(x)。
——总结:康雍乾这爷仨,只有他四最好忽悠。
凌霄对四十三劳模组合的这种信任喜爱,平常相处还罢了,一旦上升到“历史评价”,那种七真三假的喜爱,装是装不出来的。看在四十三眼里,她的人设就彻底敲死了:凌霄——忠臣孝子!!
忠臣孝子全然一片赤诚之心为大清尽力,四爷虽然这许多天实在被/干沉默了,有这么个活蹦乱跳信心满满的格格给他从历史的角度格局打开,他竟也从心底生出一股豪气来。
就算顺着历史往下走,他儿子还能舒坦活八十年,过圆满一辈子的太平盛世。他怕什么,凡事认真踏实去做,且尽人事,静听天命。
十三爷在一旁看这两位鸡血上头,一时扶额,这就立志了?
四爷自信满满回答他弟:“凌霄能来此,即是我来日之神灵显化,即是天命所昭!”
凌霄:……好家伙前呼后应,这都能对上。
凌霄为四爷热烈鼓掌,疯狂吹了一通彩虹屁,她吹起来,格外带一种盖棺定论回溯式的美,四爷听着极为受用。
十三爷一旁听着他们一捧一和,嘴角抽搐,让旁人听了高低说凌霄是个奸佞。
他含笑听完,觑个空把话题拉回来,既然立下如此之志,是不是得抓紧干活了?第一步就是雍王煤!
大清等着我们拯救!时不我待!岁不我与!
于是被排除在教室之外的幕僚们在长久忐忑中终于被召集开会了。
不用你们试探这一周新来的格格怎么给四爷洗脑,新树立的更高远的政治目标暂时也不能通知你们,总之,推广雍王煤项目,干活儿吧。
雍王爷的幕僚团队还是很靠谱的,四爷夺嫡集团的运转效率吊打其他集团。雍正帝最重要的改革几乎都是在雍正元年颁布的,绝非一日之功,早就完成、完善了改革预案,就等康熙驾崩。(康熙:你真是我的好大儿。)
如果夺嫡是个招投标项目,大家的投标书交上去,八爷党可能是一页纸四个字,“愿作贤王”,划掉,“收揽人心”,四爷党的政治布局摞起来得人高,能砸死他的冤种兄弟。
——如果真这么干,在康熙末年天幕直播雍正的改革计划,支持八爷的可能还更多了呢。
雍王幕僚都是实干型人才,集思广益之下,很快把雍王煤计划整出了一个雏形。从怎么献给皇帝,到怎么批量生产,怎么在具体操作上整顿煤炭市场,乃至煤气中毒危险,都一一想到了,又把这些工作挨个认领分配了。
“我去开煤厂。”凌霄说。
她因不熟悉大清国情,在方才的讨论中发言不多。她此时开口,唯一的女声太过独特,说的还是这么惊世骇俗的话,幕僚们都闭了嘴,拿眼去看四爷。
啊,你还真让你格格和泥搓煤去啊?不会吧不会吧。
却见四爷点头,亲切鼓励道:“建厂的活儿非你莫属!除了格格,我实不知还能托付给何人。”这是真话,他满座幕僚,人才虽多,那也没人搞过大规模组织生产啊,没有煤炭产量,后续什么整顿市场云云都是屁话。
幕僚们睁大了惊奇的小眼睛。
四爷一指其中一位幕僚,表字季才的孙先生,告诉凌霄,归你了,孙先生给你打下手。
凌霄立刻万分礼貌客气地冲孙先生点点头,打过招呼。
孙季才下意识回礼,呆呆转头看王爷:……啊?
“季才可要好好和格格请教。”雍王爷殷殷对他道:“争取把她的本事都学过来!”
孙季才:……啊。
凌霄笑道:“我也要向孙先生多请教,王爷划拨过来建厂的人手,我可是两眼一抹黑,正等着孙先生给我介绍呢。”
跟我多请教?我们开小会?孙季才终于醒过神来,忙朝王爷拱手:“我与格格……一起共事,多有不便啊。”
四爷毫不在意一挥手,“先生不要迂腐。”他丝毫没把自己小妾和幕僚混迹着搓煤球当回事儿,紧接着安排下一项工作了。
孙季才欲哭无泪,求助地目光看向十三爷,十三爷装没看见给四哥当捧哏,他只好又看向邬思道。
邬思道冲他微微摇头,既然她要往男人堆里扎,你正好掂掂她什么分量。
至于其他的……那邬先生也救不了你,摊上这么个重视人才不拘内外的主子我有什么办法……
“王爷。”邬思道只有一个问题,“王爷是欲以此收百姓之心么?”
你是要重新规划你的夺嫡路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