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便没问了,但出门的时候见折绾要出门,两人打了照面,英国公问,“你这是往哪里去?”
折绾:“去越王府里。”
英国公:“没去太后那里吧?”
折绾笑笑,轻声道:“还没到日子——此时不好多做,只需静等。”
英国公点头,“你明白道理就好,到了外头也不要多说,更不要乱打听。”
折绾:“是。”
她去了铺子里。
如今二月,三月底开始采茶,再加大人手去炮制,茶叶便可以慢慢的从闽南一路往京都送。第一批茶叶采摘时间是三月底到五月中旬,最后从漕运送来京都,是四月末到七月。
她们要在这之前做好准备。
周掌柜尤其紧张,她道:“这不是状元春和肉桂茶,这是咱们去买的地,咱们去让人种的茶叶,是咱们自己的东西,完完全全属于咱们自己的。”
虽然闽南那边之前一直写信说茶树很好,没有问题,但万一老天不开眼出了岔子呢?
如今多少人看着她们!她一点也不想输。
折绾宽慰她,“咱们的茶叶不愁卖。”
她们是有贡品的,京都各家早就定了。
周掌柜:“是啊,所以我才想着亲自去,越是不愁卖,越是什么都不能错。”
但京都她也不放心。
好在闽南那边还有袁夫人和素兰顶着。她笑着道:“你还要再给我多找几个人来才行。”
折绾:“孙姐姐家有现成的,你要不要?”
周掌柜断然拒绝:“不行。”
她低声道:“咱们自家人说自家话,这话就是给勋国公夫人知晓我也是不怕的——主家把人叫来了,到时候是听谁的?老资历的尤其不愿意服气。”
折绾先还没明白,而后就懂了,唏嘘道:“我倒是没想到这点。”
孙三娘那里都是男掌柜,是没有女掌柜的。男人么,尤其是做生意的男人,还做了很多年的那种,很是瞧不上女子。
周掌柜没有兴趣去打压他们。
“有跟他们周旋的时间,我都能培养一个出来了。”
她如今就喜欢全女班。就是男子,比如说素蕤,如今管的也是外面跑腿的活计,其他的事情是没有插手的。
折绾就道:“那我要托玉姐姐帮我打听打听才行,像你这般的好掌柜可不好找。”
周掌柜:“你看崔娘子行吗?”
折绾笑起来,“你要是愿意,自然可行。”
能从那般的处境里面爬出来,又能绝处逢生做好染甲的活,若是愿意慢慢的从头开始学,就算不成大用,但也是可以管事的。
折绾:“你决定就好。”
周掌柜欢喜:“跟主家说话就是痛快。”
她要用的人,自然是自己看顺眼的合适。她就很喜欢崔娘子,她跟折绾道:“她年岁大了,便不愿意再生孩子,跟屠夫两个人准备抱养一个呢。”
折绾:“屠夫愿意?”
周掌柜:“愿意,难得有个愿意的男人——”
然后噤声,笑了笑,又跟折绾说茶叶如何卖出去。
折绾:“第一批茶叶是不愁的,我还怕货不多。”
因有陛下一句“好喝”,各家早早要了不少的数目。折绾:“装茶叶的青瓷,青瓷的图案都要讨喜,还要避开各家的忌讳,这个要孙姐姐和玉姐姐帮我才行。”
若是说各家事,玉岫知晓的最多了,上回就有一家厌恶兰花的,玉岫就提醒她送其他的花上门,“他们家之前有一个孙子吃了兰花去世了。”
折绾大惊失色,“兰花有毒?”
玉岫:“说是蛇爬过。”
但具体的谁知道?后宅里面,死得最多的就是女人和孩子。
折绾便又学到了要避开各家这些“隐晦”的忌讳。
她从铺子里面出去就到了宋家。玉岫早就忍不住了,拉着她道:“你家那个——怎么就关上了?能说吗?”
折绾:“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她这辈子也不知道。刕鹤春没说,英国公没说。
但她大概能猜到,至于具体的,该知晓的时候自然要知道,她并不着急。
玉岫便小声说,“你倒是沉得住气——听闻陛下下令之前,太子也在御书房。”
折绾大概猜着就跟太子有关。她道:“我就当不知道。”
玉岫:“知晓不知晓的,这事情我都知晓了,你家还能不知晓?”
折绾哈哈两声笑起来,“知晓也没告诉我,咱们不谈这个。”
她说茶叶的事情,“此事咱们不谈,你给我说说各家忌讳吧?我这批茶叶主要是给世家送,青瓷上肯定是要有徽记的,别好好的招惹了他们不高兴。”
玉岫:“给多少笔墨钱?”
折绾:“你要多少给多少。”
玉岫伸出手,“五百两行不行?”
折绾:“行啊。”
她好奇问,“你要五百两做什么?”
玉岫嗐了一声,“附庸风雅,买了假画,花了五百两呢。”
她想给阿绾好好讲讲受骗的事情,但折绾已经在写字了。
她凑过去,“——这么认真啊?”
她有时候是真不明白阿绾。之前只种茶种花,生意大多数给掌柜,后面却做的事情越来越多,连徽记,漕运,青瓷等等都开始上手。
做生意这般好玩么?
折绾瞧她的模样便笑着道:“怎么?”
玉岫羡慕,“没什么,只是瞧你认真的模样,总觉得很好。”
她只喜欢附庸风雅,还总买假东西。
她要不要也找点事情做?但念头一起就打住了。
她还是喜欢四处说说话,清清闲闲的活着。
阿绾就太累了。
折绾写了一会儿,眼见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告辞,道:“如此费神,晚间我要吃顿好的。”
她回了家,正好萱月要去厨房点菜,笑着问折绾,“少夫人,您想吃什么啊?”
折绾:“一个荷包里脊,一个清炖肥鸭,一个葱爆羊肉,一个腊味合蒸。”
萱月:“那大少爷呢?”
折绾:“汤泡饭,一碟黄瓜。”
萱月走了。
萱月回来了,“大少爷请您过去一趟,说有话跟您说。”
折绾:“等会吧,我吃完饭消食过去。”
她也想看看刕鹤春的模样。
等吃完饭,她跟墨月道:“待会莹姐儿过来,你让她等等我。”
墨月:“不用奴婢跟着去?”
折绾:“不用,锦月跟着就行,你跟着莹姐儿,别让她着急无聊。”
两人去了偏院。刕鹤春跪在里头。
他是下得去狠手的,跪了一天没起来过,脸色已经蜡黄了。上辈子也是这般跪的。
但是第二天才跪。
少遭了一天罪。
折绾搬了张椅子坐下来,“什么事啊?”
刕鹤春:“你可听闻了什么没有?”
折绾:“没有。”
她道:“玉岫姐姐还问我呢,我说不知道。”
刕鹤春叹息:“你没去越王府么?”
想来是英国公说她去越王府了。
折绾:“本来是想去的,但我又觉得不合适。”
去不去都行。不去不牵扯越王也好。
刕鹤春抱怨:“再有两日我便能出门了……到时候怕是要遭人笑话的。”
他担心的竟然是这个么?
折绾好笑,斩钉截铁的道:“不会。”
不会出去。
刕鹤春还挺感动的,“你少有安慰我的时候。”
折绾笑了笑,“你跪了一日,话都说得好听了。”
刕鹤春没听出讥讽,倒是感慨,“只是饿得很。”
折绾:“没吃饱?”
那么点东西怎么能吃得饱?但刕鹤春却觉得自己可以形容憔悴一些。
到时候面圣,他肯定不能胡子拉碴的去,还要换了新衣裳才行,不然陛下也不喜欢。
那怎么让人一看就受了苦?
自然是要脸上和眼神做功夫了。
折绾就站起来,“那我走了?”
刕鹤春:“走吧。”
他继续跪着。
第二天,他精神奕奕。
第三天,他实在撑不住了,睡了一会。
第四天,他换了衣裳要出门,却被急匆匆来的宣旨太监给拦住了,道:“刕大人,陛下圣言,您再在府里待三天吧。”
刕鹤春如遭雷劈,艰难的开口送人。他塞荷包给太监,太监可不敢收,“您千万别这般,别让咱家难做。”
刕鹤春:“你我都是旧识了——”
太监便看看左右,小声道:“太子殿下进了宫……”
陛下发了脾气,又发了口信出来。
刕鹤春一张脸白得吓人。
什么意思?太子给他求情了?陛下觉得他勾结太子,又罚了三天?
他惶惶不安的回到屋子里,但又在折绾面前强撑着脸面,怕她笑话自己:“陛下可能还没消气——但都是口信,没发圣旨。”
他道:“陛下……陛下让我再在府里三天。”
折绾便温和宽慰道:“哦。也好,你这般不出门,便没人笑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