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擅说话,便安安静静听,可要接话的时候也认认真真说,只是说得少了几句。
但赵氏却觉得她上不了台面,言语中就露出了一星半点,“怎么?你在娘家的时候也这样?”
五少夫人脸轰的一下红了起来,顿时委屈得手忙脚乱。
她连忙站起来想要解释,却见大嫂嫂已经替自己解围了,道:“五弟妹是这般的性子,不如三弟妹八面玲珑——听闻最近一直在母亲那里逗趣?”
赵氏就张了张嘴吧,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玥娘最近确实缠着她说折家的事,她哪里敢说哦,就玥娘这张大嘴巴,今日知晓了,明日整个京都都能知晓!
她不敢多提,生怕玥娘待会儿还要问。
于是直到走,五少夫人也没被刁难过了。
五少夫人很感激折绾,亲切的喊了一声大嫂嫂。
折绾却已经想不起来当年五弟妹在第一日有没有受过赵氏的脸色,有没有像今日这般惶恐的站起来自我辩解。
但无论她有没有这回事,自己在上辈子都是没有帮过的。
或许是自身难保没有帮,或许是那日有自己在,赵氏骂也是骂她,于是没五弟妹什么事?
她笑了笑,宽慰五少夫人,“你不要怕,我刚开始也不喜欢说话,后来慢慢熟悉了,话就多了。”
“但就是不说,也没有什么关系。事实上爱说话的人还是少,像咱们这样的人才多。”
五少夫人心里暖和和的,跟五少爷道:“本是不安的,但跟大嫂嫂说了会话就好多了。”
五少爷在家里一直默默无闻,去年考科举也没有考中,于是连个功名也没有,更加不被待见。
他只同二哥和四哥走得近些,但也不是很近。毕竟差着年岁呢。
他的姨娘也早早去世了,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如今有了妻子,也觉得安心,道:“我冷眼瞧着,大嫂嫂才是有大智慧的,你若是喜欢,便跟她多处处。”
五少夫人犹豫,“可以吗?我看二嫂嫂和四嫂嫂跟她也不是很热络。”
五少爷觉得都可以,“咱们也不是巴结大房,只是想给你找个人说话罢了。你说是不想去就不去,咱们君子之交淡如水,并不需要上赶着。”
他郑重的道:“我在外头打拼,你在家你帮我管好琐事,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五少夫人激动的哎了一声,觉得自己阿娘没给自己选错人。
但想过好日子很不容易。婆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喜欢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二嫂嫂安慰她,“母亲就是这样,你得捧着她,等以后就好了。”
除了宋玥娘之外,她们这几个媳妇都是这样过来的。
五少夫人问:“大嫂嫂也是如此吗?”
二少夫人就和四少夫人对视一眼,突然笑出声来。
她们都还记得婆母骂折绾的话:棉花成了精的猪精。
但这话不能跟五弟妹说。
因有了新人,她们两个便有许多旧事可以唠唠。
四少夫人第一句话就是:“你在桂渊等街可买了铺子?”
五少夫人摇摇头,“没有。刚开始是觉得偏僻,不愿意把铺子买在那里。等后面一涨,已经买不上了。”
那是拿着银子也没有地方买。四少夫人就得意道:“我是买了的。”
又说起让折绾给她买铺子的事情,“去年还没涨多少,今年涨到天上去了,一出手不知道翻多少倍。”
二少夫人拆她的台,“那你现在的铺子在哪里?”
四少夫人讪讪的,五少夫人也不敢问,等到十二月四姑娘出嫁,折绾亲自忙前忙后帮着做事,五少夫人便跟着一起帮忙,两人熟悉了一些之后,她才问:“二嫂嫂是什么意思?我心里一直藏着,不敢问又怕自己将来说错话,惶恐不安得很。”
折绾之前也有这个毛病!她便宽慰道:“也没什么,只是她当初帮着娘家兄弟买的,她自己倒是没买。”
结果也没有讨好娘家人。就是得了她铺子的娘家兄弟也没有多感谢她,抱怨道:“姐姐既然给我买了,也要给大哥买才是。且姐姐跟你家大少夫人也该多走动走动,她手里漏出来的铺子够咱们吃上三五年的。”
气得四少夫人哭了好几次,来折绾这里求着买铺子,“再给我一间铺面就好。”
她的“给”也不是让折绾正常卖,而是看着亲戚的脸面按着几年前的价格卖。
折绾觉得此事真是荒唐。她先是劝解道:“即便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你是白白送的,怎么还落了埋怨?我看呀,你该让他把铺子还回来才是。”
但四少夫人即便一肚子委屈也不肯,道:“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得护着。”
折绾无法,除了反省自己有没有像她这般,就是不再跟她多说此事,道:“我的铺子都是有数的,各有用头,并不愿意卖出去。”
四少夫人便不知道是埋怨上她了还是觉得在她面前丢了脸面,差不多有半年时间没来过苍云阁。
折绾就对五少夫人道:“如今买桂渊街的铺子也来得及,将来肯定还会涨。”
还有十年可以涨呢。直到她死的时候也没有跌下去。
五少夫人虽然是小门小户,但家中父母疼爱,出嫁的时候是给了银子的,她说,“求大嫂嫂指点。”
她之前在家的时候就听闻过大嫂嫂在京都买铺子和去闽南买地的事情。
折绾就笑起来,“那我帮你寻摸寻摸。”
四少夫人听闻此事也动了心思,但她觉得现在买不值当,不愿意花大钱去置办铺子,只好酸溜溜的道:“还是五弟妹家底厚。”
二少夫人白了她一眼,“别总是说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话!”
四少夫人叹息,“这不是没银子吗?要是有银子我也愿意让别人来酸我。”
她问,“四妹妹嫁人你准备给多少?”
二少夫人,“还是按照老规矩给,给个二百两不错了。”
四少夫人回去盘账,发现给出二百两银子后自家就要捉襟见肘,她只能跟二少夫人道:“二嫂,咱们要不要给一百一十两算了?”
也是个好寓意,百里挑一。
二少夫人没好气,“别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
五少夫人得知要送二百两也心疼得不行,五少爷就拿出自己的私房银子来,“给你。”
五少夫人张了张嘴,隔天跟折绾道:“他竟然现在才告诉我有私房银子。”
折绾笑起来,“那你也自己偷偷的藏一些。”
等人走了,莹姐儿好奇问:“大伯母,你偷偷藏过银子吗?”
折绾点头,“藏过。”
不仅藏了银子,还有铺子,宅子,都在素膳那里呢。
莹姐儿就道:“那我将来也要藏些。”
折绾却摸了摸她的头:“还望你将来不用到这一步。”
刕鹤春晚间回来睡,便听闻莹姐儿又在这里。他啧了一句,“都快变成大房的闺女了。”
但他还挺得意的,上回还写信给刕鹤悯把此事说了一遍,道:“你在外头,我替你看顾儿女是应当之事。只是你也该多上心些才是。”
他写完信得意得很,还跟折绾道:“等往后他常年不归,升哥儿怕是不亲他。”
那就好玩了。生了个女儿不亲近三弟妹,生了个儿子也不亲近三弟。
那就白生了。
他想着想着乐不可支,道:“把库房打开,我带着孩子们去挑东西。”
折绾斜了他一眼:“按照你这么说,便是你给武先生生了个儿子。”
刕鹤春颇为不认同,“我可没有像三弟这样不管不顾。”
折绾笑了笑,“是吗?”
刕鹤春就犹豫了一瞬,道:“我最近忙得很。”
陛下和太子之间肯定有事。他作为陛下近臣,又跟太子有些交情,在中间周旋已经够累了,哪里还分得开精力去管川哥儿。
他想起朝堂上面的事情就有些烦躁,折绾却催他去吃药,“郑大夫等着你呢。”
刕鹤春头疼至极,郑大夫如今已经成了他最不愿意见的人了。
他如今住书房住的多,折绾也不回苍云阁,晚间没有在一块吃饭,等他要休息的时候发现折绾的屋子里面还亮着灯。
他砸吧了一下嘴,“真是——如此勤勉。”
不知道的还以为赚了多少银子,做了多少功绩。
但他这张嘴在外头还是说得很好的,四姑娘出嫁,他对新郎官道:“若是你敢欺负她,就是拼着两家的脸面不要,也要你脱一层皮下来。”
折绾觉得他总算说了一句人话。她给四姑娘塞了一千两银子,道:“穷家富路,身上一定要多些银子。”
又道:“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但却不愿意麻烦别人。”
善良的人都这样。但人在这世上,还是要学着麻烦人才好。
她道:“你三哥哥是越州知州,粘到你忍不下去的那一步,便去找他,若还是不愿意找他,就去找我的人,我在越州有瓷器铺子和茶叶铺子。”
四姑娘知道她这一番话有多心诚,哭着道:“大嫂嫂,但凡有我能帮上忙的,你也尽管开口。”
都是人心换人心。
折绾哎了一声。
她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看见四姑娘。反正上辈子是没见过的。
她回去惆怅了好一会儿。
等到年初,陛下让人用龙凤团茶给几位大臣煮着喝,笑吟吟的道了句好茶之后,还道:“闽南知州又给朕上折子,说荒地开垦,不少人都回来种茶了。”
各位大人们终于把目光看向了闽南的荒地。
刕鹤春回来的时候道:“你这运气实在是没谁了,你不知道,今日我要回来的时候,好几位大人都拉着我说此事呢。”
伴君如伴虎,大家都在揣测陛下的意思。但这确实是好事,利国利民的。
有一位大人还道:“我也曾耳闻此事,但以为是小打小闹——刕大人瞒得紧啦。”
刕鹤春却笑不出来,因为他当时想要给越王和折绾送银子,两人都不要。
他一气之下就没管过此事,谁知道突然就被陛下提起来了。
陛下最近突然说的话做的事,他都有些弄不懂了。
但此事一定,折绾的地就值钱了。她的运气无疑是好的。
折绾就笑了笑,“还行——我也赚不了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