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绾如今一点也不怕嫡母用姨娘来对付自己。即便是收到了姨娘送来的“幼时承诺”, 她也无动于衷。
人总是要朝前看的,姨娘已经落在后头了。她等了姨娘一辈子,没有等来比肩, 那就各走各的。
都不是大人了,何必要去强求呢?
她跟素膳道:“如今我身份不同了,又在太后面前有脸面, 父亲难道会不知晓善待姨娘?你放心吧, 如今就算是母亲要磋磨姨娘, 父亲也会拦着, 他将来还要用我的人情呢。”
素膳安心下来,“那就好。”
李姨娘后来又去了铺子几次, 素膳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李姨娘却吃不下喝不下, 哀求道:“就是吃再多的燕窝人参, 都不及阿绾来见我一次。”
素膳讪讪:“可是姑娘很忙啊。”
李姨娘落寞,“我听闻她经常去太后的宫里, 也经常去勋国公府,宋家——就是铺子里, 她也是常来的, 怎么就没有时间来见我呢?”
素膳:“她最近没时间来铺子里嘛。姨娘, 您想跟姑娘说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等姑娘来了, 我就告诉她。”
李姨娘无奈,只能道:“就是上回的事情啊——她成婚都三年了还没有子嗣, 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也要叫婆家嫌弃,我日夜睡不着, 急得跟什么似的,便千辛万苦给她买了张生子秘方来。”
素膳:“那都是偏方,一点用没有!”
李姨娘就叹息,“你们还小,根本不懂。”
然后看看左右,拉着素膳去一边悄声道:“素膳,你是个好孩子,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哪里还不知晓你的秉性?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咱们三个偷偷摸摸的绣荷包卖,钱都在你的手里,我是一点也没有怀疑过你会挪银子。”
素膳感动起来。
李姨娘柔着嗓音:“从你来我们小院子那天起,我就把你也当成半个女儿了。你和阿绾又好,你就说,她自小待你如主仆还是如姐妹?”
素膳柔肠百转:“自然是姐妹。”
李姨娘:“如今,阿绾需要你呢。”
素膳信誓旦旦:“是,我要替姑娘赚钱的。”
李姨娘:“……傻孩子,钱在英国公府有什么用?我虽然见识浅薄,但也知晓若是没有身份,那有银子也是守不住的。在这个京都里面,还是要世家夫人的身份才靠得住。你就想想你家姑娘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是什么日子,这般的日子要保得住才行啊。”
素膳想起姑娘的不容易,肝肠寸断。
李姨娘温和道:“素膳,你家姑娘还是要个孩子才行。你和她好,她要是生不出来,你愿不愿意替她生一个?”
“往后你们姐妹荣华富贵便是一体的。”
素膳断掉的肠子顿时用铁丝缝补上,谁来也扯不断了,她心如铁石,脚如磐石,蹭的一下站起来挥着拳头勃然大怒,“姨娘未免也太看低姑娘了!看低我了!姑娘从不会如此想,我也不会做这般的事情!”
李姨娘退而求其次,“那你让阿绾来见我,我亲自跟她说。”
素膳站起来就走,紧握着手,气啾啾的如同一只大鹅,已经气得开始一摇一摆了。
素蕤便从一边窜出来拦住李姨娘,“我们折掌柜有事,夫人还是下回再来吧。”
李姨娘一巴掌打开他往前追,但追了几步没追上,只能无奈道:“一个个的,翅膀都硬了。”
还都是太年轻,如今不管不顾,只求着轻松,那以后呢?以后没有亲生的孩子,老了谁孝顺她?
李姨娘唉声叹气,回去辗转难眠一晚上,第二天来的时候,素膳却不见她了。
蝉月笑盈盈的道:“我们掌柜的出门了。”
李姨娘:“去哪里了?”
蝉月:“冀州。”
李姨娘从来没有出过京都,即便是现在来铺子里,她也没有下马车过,而是从折府出门,坐马车到花草铺子,而后又在铺子门口坐马车回去。
冀州在她看来是远在天边的。
她瞠目结舌,“素膳跟着谁去的?”
蝉月便一脸不解的看着她:“大家都忙得很,自然是她一个人带着小丫头小厮去的。她是我们的掌柜,哪里还要别人带着?”
这话一点没说谎。周掌柜坐在京都掌管大局,外面的生意就要人去谈,素膳是最好的人选。
最开始素膳还不敢出去,被周掌柜骂了好几顿才答应。但还是迟疑得很,生怕自己做不好,把事情弄糟了。
结果这回李姨娘一来闹,她就主动请缨去了。周掌柜高兴得很,把素蕤派给她,道:“你是主家最信任的人,说句难听的话,将来要是出个什么事情,我们都可能走,会离开,但你不会,你这辈子我是看死了的,你离不开主家。”
“那你就要学会独当一面,什么都会,往后才能挑起重担。”
素膳咬咬牙,“行!我做!”
她就去了。折绾知晓之后又是担心又是骄傲,对周掌柜道:“你瞧瞧,她真的很聪慧。”
周掌柜翻了个白眼——整日里这般夸来夸去的,像谁不知道她们两个的好。
折绾笑个不停。
李姨娘总算是消停下来了,她大病了一场。折绾回去看她。
李姨娘想要诉苦,折绾却笑着道:“我上回说的,你想好了吗?”
李姨娘:“什么?”
折绾:“你心里是有数的,装傻也没用。”
李姨娘扭过脸去,意思很明显。折绾也不着急。她道:“那我就走了。等你想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再来。”
李姨娘哭得不行,“我到底是做错了哪里?啊?我对你好我也有错了。”
折绾并不气恼,她静静的道:“姨娘,你没有错。但我也没有错。”
彼此之间站在自己的立场都没错,便不要纠缠的好。
李姨娘气得两眼生火,“你怎么会变成这般?我只是想要你老了有人照看。”
折绾:“姨娘生了我,如今我照看你了么?你不是照样被气得躺在床上?”
李姨娘便也生气了,“好好好,我再不管你!”
折绾:“这般很好,姨娘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李姨娘直接气晕了过去。
折夫人听闻此事的时候还诧异了一句,“小兔崽子长大了变成了小狼崽子,心是真狠。”
她更打定主意要给川哥儿找一门好婚事。她请了明家的人来赏花。
折家大郎一回家就被妻子喊了过去,“母亲是怎么回事?啊?明家的女儿不是咱们想替朗哥儿求娶的么?”
折大郎:“是啊,怎么了?”
莫氏手都是哆嗦的,“你去——你赶紧去问问母亲,你到底算不算她的亲儿子,难道是抱养回来的,竟然如此对你!”
折大郎皱眉,“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莫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母亲想要将明家女求给川哥儿。”
折大郎大惊失色,“什么?”
而后又抱怨道:“川哥儿虽然是大妹妹的儿子,但到底是姓刕。刕家人都没有操心,她操什么心?她以为刕家人会愿意她这般操心么?人家的嫡长孙婚事难道没有自己的考量?”
而后叹息道:“母亲实在是……实在是……”
到底说不出不好的话。
莫氏捂住脸哭,“好歹别这么偏心。我娘家兄弟也就罢了,那是我的兄弟,不是母亲的。舅舅家也算了,虽然是她的亲兄弟,却不是她的亲儿子。”
“可你是她的亲儿子,郞哥儿是她的亲孙子啊。平常看着对朗哥儿千好万好,结果现在呢?遇见事情了,见‘真情’了!”
折大郎站起来,“我去问问母亲!”
折夫人就被儿子呛了一顿。她皱眉,“是你媳妇说的?”
折大郎:“母亲别管是谁说的,只说是不是吧?”
折夫人:“确实是有这个打算。”
折大郎脸猛的一下气红了,“母亲!那可是你的亲孙子,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折夫人头疼得紧,“我求娶的是明家大房嫡长女,不是二房的嫡女。”
折大郎愣了愣,“是么?”
他和妻子要求娶的确实是二房的嫡女。
明家二房刚来京都,却是他的上官。明家是姑苏那头的,在姑苏乃至整个江南都是厉害的世家。
明家大房的老爷如今就是林州知州,比二房厉害多了。
二房老爷虽然也一路高升,但却有个短处:他是庶子出身。虽然自小养在嫡母身边,但江南喜欢细究出身,他的出身还是差了一头的。
折家大郎一口气堵在心口出不来。他回去之后喝闷酒,莫氏知晓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讥讽道:“一个是亲孙子,一个是外孙子。咱们求的是庶房嫡女,她求的是嫡房嫡女。以后川哥儿和郎哥儿一块去岳家,好嘛,高下立分。”
折大郎听得烦人,“咱们家就是这个家世了!”
大妹妹本来就是高嫁的。
莫氏哼哼了一声,也没有再说。这种时候确实比不得,人比人,气死人。
但很快,她就发现婆母因为不满她挑唆丈夫去闹而磋磨她了。
先是婆母病了,要她侍奉。等她回去的时候,听闻丈夫看了母亲身边的小丫鬟好几眼。
男人就是这么一副德行。
她身边的婆子小声道:“夫人身边的那个丫鬟是胡妈妈的女儿。”
胡妈妈一贯是折夫人身边的得力助手,折夫人有什么事情都是她去做。
如今要把她的女儿给丈夫,莫氏不用动脑子都知晓是怎么回事。
她深吸一口气,“我事事忍让,却让人欺负到了如此的份上。”
她阴沉着脸,“母亲真是忘记了,我也是有手段的人。只不过为人媳,为人妻,为人母,我还顾忌着脸面,生怕一家子人起了争执,伤了彼此之间的情义。”
但如今大家都不要脸了,那她也不讲脸面了。
没几天,本来是要去折家大郎房里的小丫鬟去了折老爷的床上。
折夫人:“……”
她气笑了。
胡妈妈诚惶诚恐,跪在地上道:“夫人,此事老奴真的不知情啊。”
折夫人扶起她,“我知道不是你。”
但出了这般的事情,胡妈妈却不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