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动,风动,天在,即可。
然而天不可能永远晴着,乌云裹挟的狂风吹散了原有的宁静旖旎。赵巍衡就是在这样的天,带着手底下的一大堆人重新进宫。
纵使他轻装简行,完全没有明王该有的仪架,可并不妨碍并州的勋贵们知道消息。
世上的聪明人不多,能在朝堂安安稳稳活下来的蠢人也不多。
赵巍衡的进宫仿佛是个征兆,提醒着众人。
不少人家的府里,都开始掂量着太子?府里举办的宴会送礼是否该删减,还是换些符合礼数,不显亲近的礼物。
果?不其然,当?日宫中就传出?一道道旨意,全是起复赵巍衡曾经的心腹将领们,还有调动粮草等等。
只要有脑子?,就知道这是要南征了。
一旦南征,赵巍衡必定备受重用,武将的权势也当?升一个台阶。
若是像先前?太子?与明王对峙来看,按理该有许多人出?来阻止南征,然而并没有。因为他们的争斗,如果?脱离自?身?,从齐国出?发,打下南边不论对谁而言都是莫大的好处。
武将建功立业,士族趁机囤积土地。
崔舒若也彻底失去了躲闲的机会,开始了忙碌筹措大军出?征的后勤事宜。皇帝嘴巴张张就要打仗,忙死的到?底还是下面的人,做不好事崔舒若不会受惩罚,但却?会被诟病,而其他人还有可能掉脑袋。
崔舒若也不会给人攻讦自?己的机会,她管的事在旁人眼里全是肥差,若是被抓住把柄,想必来夺权的人不在少数。
她辛辛苦苦才把手底下的事弄出?个章程,成绩斐然,可不是为了拱手让人,自?己跑回去安分做一个待嫁公?主的。
大军出?行前?,还是出?了一件事。
不大不小,但很?稀奇。
赵平娘进宫,主动向皇帝求情,想要跟随大军一起南征。
女?将军的先例,倒也不是没有。甚至赵平娘自?己都曾经临时上阵,打赢过杖。可如今北边初定,赵平娘公?主之身?,又为人妇,军营里又不缺能打仗善谋略的将军,怎么就要她上阵呢?
于此?事有争议的人不少,但明面上反对的不多,多是御史上奏,其余人也就是在家中腹诽一二。说到?底,赵平娘上不上阵对他们都没有影响,何必操这个心。
最终如何,还得取决皇帝自?己的念头。
皇帝最后还是同意了,但也任命訾甚远为将领,夫妇同往,也算是另类堵嘴。
待到?春日渐过,不论南北彻底晴朗以后,大军真的出?行。
彼时魏成淮也在其中,他带着幽州的兵马,在大齐征召时出?现,为南征献力。
这一回,皇帝亲自?为大军送行,规格是过往数年大大小小几十场战里头最高的。他还带着赵巍衡跪拜天地鬼神,就连太子?都退居半步。
在身?份尊卑明了的前?情下,无疑是将赵仲平的脸按在地上踩,还让那么多人亲眼见证。
太子?这回可是出?大丑了。
崔舒若既是衡阳公?主,手中又算得上有实权,也得以亲眼目睹这一切,包括隐藏在赵仲平脸下的不甘、屈辱、隐忍。她尽量以客观的目光看待一切,不得不说,即便兄弟二人是天生的仇敌,可要不是皇帝玩弄权术,讲究制衡,也不会让二人的关系迅速恶化。
在皇帝还只是齐国公?时,明明二人也可以说得上是兄友弟恭。赵仲平对赵巍衡几多照拂,赵巍衡更是尊敬二哥。
可惜,权势迷人眼,即便是血亲,也注定不死不休。
随着皇帝亲自?将香插进香炉,南征彻底定下,大军也将告别故土,踏上新的征程。他们要做的,是凭手中刀剑,博取富贵,让四分五裂已久的家国得以一统。
大大小小的战役,足够令并州百姓对战事无感,可这一次征战意义非凡,还是聚拢了不少百姓。
赵仲平和赵知光坐在同一辆马车内,他们能看到?送完大军回来的百姓,各个兴高采烈谈论起今日盛况的模样。
赵仲平抿了抿嘴没说什么,倒是赵知光瞥了他一眼,心中有所?猜测。
赵知光前?头犯错,好不容易被放出?来,杖责的伤都还没养好呢,这时候却?能坐得安稳。他心思一转,收敛了眼中看好戏的神色,故作义愤填膺之态,气愤道:“愚民?可恶,也敢妄言天家事!”
赵仲平摆了摆手,“诶,升斗小民?,能有什么见识,四弟不必计较。”
“弟弟还是气不过,二哥你贵为太子?,怎能受他们编排。不过……”赵知光冷哼一声,“也是因着三哥不知进退,你为太子?,三哥为明王,倘若他心中知道尊敬哥哥,断然不会在大礼上做出?逾越举动。
说起来,那些士族委实也可恨,见风使舵,一见二哥弱势些,当?即撇清干系。”
面对赵知光的抱怨,赵仲平这个当?事人反而不那么气怒,倒是有股老神在在的意味,静默着听赵知光对旁人的咒骂。
赵知光说到?最后,才终于讲出?重点,“二哥,要我说,你还是妻族不力,倘若有一位得力的岳父,妻族在世家贵族里能有干系,他们助力你也能更真心些,不至于如今……”
这话赵仲平何尝不知,他沉着神色摆了摆手,“我已有太子?妃,显赫出?身?的女?子?如何愿屈居,没有足够的好处,断然引不来士族竭尽全力。”
“这有何难!”赵知光不以为意,“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病的,只要太子?妃之位空出?来不就成了吗?如此?一来利益同享,又示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