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不发一言。
“不要。”竹泉知雀一脸无所谓地拒绝道,“我和波本搭档得很好,没有换人的理由。”
“波本,你说呢?”
“如果威雀威士忌没有意见,我也一样。”安室透说,“工作不讲私情。”
贝尔摩德眼中兴味更胜,她笑着应下来,“车在酒店门口,走吧。”
三人一起上车,前往机场。
竹泉知雀和安室透依旧是邻座——订票的时候,是在游乐园约会之前。
竹泉知雀拿出平板,戴上耳机看她缓存的番剧。
女孩子舒舒服服躺在座椅上,脚尖伸长,修长白皙的双腿搭在一起。
检票的一路都有人在看她,安室透清晰地感觉到许多目光,惊艳的,羡慕的,炽热的。
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盘踞在她肌肤上的蛇纹,猩红色的蛇信嘶嘶吐出,宛如活物。
似是随时准备缠绕在人的脖子上,一点点绞杀,窒息。
焦点中央的人无知无觉,或者说她发自内心地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只图自己高兴。
分手之后的竹泉知雀,与分手前并无区别。
除了她不再扯着安室透的袖子指给他看有趣的画面,非要分他一只耳机一起看没营养的泡面番外,没有区别。
被新番逗笑的女孩子笑着侧头,她挽一挽过长的黑发,指尖挑逗发梢,目光一眨不眨地盯在平板上。
空姐路过旁边,询问客人们需要的饮品。
“帮我要一杯橙汁。”竹泉知雀说。
介于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这话显然只能是对安室透说的。
安室透把橙汁递给他,得到一声谢谢。
捧着橙汁小口小口喝的女孩子继续看番,她抵在玻璃上的指尖白皙得近乎透明。
飞机空调开得低,竹泉知雀穿得又少,她天生体寒,指尖苍白得血色全无再正常不过。
“麻烦帮我拿一张毛毯。”安室透低声对空姐说。
空姐去而复返,安室透接过毛毯,转手递到竹泉知雀面前。
“嗯?”视线被挡住的女孩子看了眼毛毯,“确实有点冷呢,谢谢啦。”
她并不扭捏地收下,抖开毛毯盖在身上。
“好想要他的联系方式啊。”
“不行不行的,旁边坐着的绝对是女朋友吧?超漂亮,我们不行的。”
后座的两个女生凑到一起说悄悄话,竹泉知雀把喝空的杯子放到旁边,向安室透的一侧偏了偏头:“要我帮你澄清吗?”
她戴着耳机,但显然听清了后座的悄悄话。
“别做多余的事。”安室透低声说。
竹泉知雀比了个ok的手势,退回去继续看番。
她一如既往亲切又友好,像一切不愉快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粉色的兔子气球脱离女孩子的手指,安室透没有漏看她一瞬间的茫然失措。
意外,不解,迷茫。
相似的情绪在她琥珀色的眼眸中来回交替,脱手的气球吸引了竹泉知雀的注意力,她抬眸上看。
天空太大,气球太小,不一会儿便再也捕捉不到气球飞舞的轨迹。
站在原地的女孩子张了张五指,今天的两个气球,一个也没有留下。
她看安室透的眼神十分陌生,透露着不理解。
‘她果然没有理解。’安室透想。
一个将杀戮视为常态的人,怎么可能理解自己做法中的错误?
即使怀着善意的目的也不该肆意伤害他人,否则要警察有什么用?
这样的道理无数人都可以懂,唯独竹泉知雀——威雀威士忌——黑衣组织的高层不会懂。
立场决定一切。
是时候结束错误的一切了,将错就错没有结果。
他是公安卧底,她是注定被他逮捕的黑衣组织高层,他们只该是这样的关系。
很早之前,在安室透第一次听说威雀威士忌的名字时,他曾想过设下蜜糖陷阱。
意外的并不困难,倒不如说安室透险些成功了。
如果他的喜爱与心动皆是虚情假意,他险些就成功了。
再不结束,安室透没法保证越陷越深的人不是自己。
“我们分手吧。”
他用最冷静的语气说了出口。
……她不会哭吧?
……要是哭了,他还有立场哄她吗?
竹泉知雀没有哭,她只是看起来有些难过。
她的目光追随着看不见踪影的气球,为自己不自觉松开手,让气球飞走而难过。
“擅自飞走的气球,换做以前,我会把它打碎。”
女孩子声音轻轻的,“奇怪,现在没有这个心情。”
“没意思了,约会中止。”她说,“回去吧,还要赶飞机呢。”
竹泉知雀率先转身,她走在前面,安室透走在后面。
一路无话。
轻而易举的,如此轻而易举地分开了。
一方提出,一方默认,双方结束。
普通的情侣分手之后是什么样的?
大哭大闹?喝酒买醉?深夜发疯?
安室透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以上三种情侣绝对不是办公室恋情。
直系上下属谈恋爱的结果就是,下午刚分的手,两个小时后搭同一趟飞机飞往同一个目的地,无法拉黑彼此的号码,因为还要收发文件。
“话说都这样了,我不用再两个手机换着用了吧?”竹泉知雀突然说,“每天带着两个手机口袋好沉,直接大号联系。”
闻言,安室透拿出手机,点开备注是“知雀”的号码。
【知雀:晚安,安室先生,工作辛苦啦~(猫猫肚皮舞。jpg)】
手指上滑,可可爱爱的表情包和欢快的几乎从屏幕上跃出来,烫到安室透的拇指。
他熄屏手机,屏幕下翻盖在腿上。
补番的女孩子在自己的座位上笑得发抖,乐观的性格,轻快的语气,随性的作风……她曾带给安室透宛如全身浸入温泉般的放松。
只要不深究,和她在一起是世界第一的快乐。
安室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的计算机里存了一份数据,有关威雀威士忌的详细情报,已经撰写完毕发送给了上级。
竹泉知雀的犯罪证据难找,但人证不难,安室透本身是最好的人证。
他卧底任务结束的那一天,便是手铐拴在女孩子手腕上的那一日。
白皙纤细的手腕上缠绕着的气球线松开飞走,某年某日,将覆上沉重的铁镣。
飞机降落在机场。
贝尔摩德另有事宜,竹泉知雀拎着行李箱站在路边,点开打车软件。
“要是没有行李箱,我可以骑自行车自己回家的。”她撇撇嘴。
白色的马自达停在竹泉知雀面前,安室透降下车窗:“上车,送你回去。”
“波本,我的救世主。”竹泉知雀赞美道,她拉开后座,把自己和行李箱一起塞上车。
安室透:“不坐前面来吗?”
威雀威士忌一向喜欢副驾驶座,安室透没见过她坐到后面。
副驾驶座随时可以抢夺方向盘,从安全角度考虑,除非开车人是琴酒,否则组织里的人都习惯副驾驶座。
“不了,那不是我的位置。”竹泉知雀摆摆手,“我更喜欢后座,宽敞。”
她的态度比安室透想象中更坦然,更干脆。
称呼也是,自然而然地从“安室先生”改成了“波本”。
马自达停在公寓楼下,竹泉知雀单手拎着行李箱下车,感激地挥挥手:“我回家啦,路上小心。”
安室透坐在车里,指节敲在方向盘上。
如果是之前,他应该会帮她拎行李箱,送她到家门口再离开吧。
站在门口和他道别的女孩子笑眯眯踮起脚,啵唧亲在他脸颊边。
作业不多的时候她甚至会一直站在门口等电梯门关了再回房。一直到电梯门合拢为止,安室透都能看见快乐朝他挥手的竹泉知雀。
“事到如今想这些又有什么用。”他握住方向盘,准备离开,“她又不是拎不动一个行李箱。”
车头转向,安室透瞥了眼车镜。
公寓楼下,高大的男人低头和脑袋只到他胸口的女孩子说话。
两个人聊了两句,黑发绿眸的男人无比自然地接过竹泉知雀的行李箱拎在手上,往公寓楼里走。
“为了倒时差我要大睡特睡,津美纪的爱心料理麻烦帮我存一份到冰箱。”电梯里,竹泉知雀说。
“我给她和小惠带了纪念品,甚尔君也有份——锵锵,华盛顿赌马场冰箱贴,四舍五入你也是在华盛顿赌过马的人了。”
伏黑甚尔懒洋洋地说:“我心怀感激地收下。”
电梯门打开,伏黑甚尔顺着走廊的窗户随意瞥过一眼。
“那辆白色的车怎么还没开走?”他嗤笑,“好强烈的眼神。坐在车里的那家伙,是在仇视我吗?”
爹咪:到我的回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