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晗霜想起中?了蜂毒后?逃脱的齐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祝隐洲有意将齐氏放走,除了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之外,或许还是为了让齐氏再也没有丝毫活下去的机会。
祝隐洲准备了详实的物证和人证送回长安,齐氏通敌之罪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皇帝从?长安送来?的那道?旨意上并未写下任何明确的处置,只说让齐氏脱簪待罪,回京受审。
若齐氏回了长安,面对自己多年朝夕相对的妻子,面对次子的生母,仁德的皇帝也许会心软。即便他?会废后?,会处置齐氏,但或许还是会看在祝寻的份上留她一命。
但祝隐洲放走了齐氏。
齐氏拒不认罪,如?今已算是叛逃,再无转圜的余地。即便皇帝有心留她苟活于世,朝中?众臣应也不会善罢甘休。
再加上她还对祝隐洲下了狠手,用了梦欢散这样阴毒的招数。皇帝要顾及次子,难道?就不必顾及长子吗?
因着祝隐洲生母的遭遇,皇帝本就对祝隐洲心存愧疚,多年来?事事都愿意顺着祝隐洲的意。再加上这回他?因为齐氏遭的罪,皇帝应无法再将齐氏的所作所为轻轻揭过。
沈晗霜执笔的手顿了顿,一个大胆的猜想莫名从?她心头划过——
除了放走齐氏以外,祝隐洲会不会还算到了这一步?
用慢毒折磨齐氏,让她满两百日后?才会毒发身亡。再用他?自己的伤,用皇帝对自己的愧疚,来?打消皇帝对齐氏可能存在的心软与犹疑。
无论哪条路,齐氏都必死无疑。
但沈晗霜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有深想此事。
上次祝隐洲在青云寺时曾故意让黑衣刺客伤了他?一回,拿自己的身体冒险。同样的傻事他?应不会再做第二回 。
无论如?何,齐氏的身份已经败露,北达国虎视眈眈,眼下除了祝隐洲的药瘾以外,解决好后?续的事情才是最紧要的。
写完信后?,沈晗霜便去沐浴歇下了。
祝隐洲第一次尝试戒除药瘾还算顺利,沈晗霜安心了些许,一天一夜不曾休息的人也终于得?以入眠了。
翌日清晨,沈晗霜起身简单梳洗过后?便从?卧房中?走了出来?。
因还不知祝隐洲今日是否愿意在她的这间卧房中?第二次尝试戒除药瘾,沈晗霜暂时没有去往他?的寝殿,耐心等在院子里。
等看见?面色苍白的祝隐洲缓步走到木芙苑门口时,沈晗霜愣了愣神。
他?身上还有伤,怎的不乘坐轿辇或是让断云背着过来?,竟自己走了这一路。
跟在身后?的断云和女?医也是一脸的担忧。
祝隐洲竟还带了一束鲜妍的花过来?。
全不似来?戒药瘾的,倒像是来?约她一同出游的一般。
沈晗霜心下微叹,她还没开?口问什么,便听见?祝隐洲一面将花束递给她,一面温声?说道?:“我今日觉得?好多了,便想自己走一走。”
沈晗霜允许他?进她的卧房待一整日,在祝隐洲看来?,这意味着沈晗霜愿意允他?朝她多走一步。
是以去见?她时,祝隐洲想自己朝她走近,就像之前一样。
起码在去见?她时,他?不想做个废人。
沈晗霜接过了祝隐洲带来?的花,却还是不赞同道?:“觉得?好多了也不该如?此,太冒险了。”
更何况那梦欢散的药瘾顽固难除,哪儿会才尝试戒除一次便能觉得?好多了。他?不过是说来?让她放心罢了。
“好,下次不这样了。”祝隐洲顺着沈晗霜的话答应下来?。
他?喜欢看见?她关心自己的安危,但不愿惹她担忧。
祝隐洲随即从?袖中?拿出了几页纸,声?音平稳道?:“这是我昨夜为高苑瑚和王彤锦写的碑文,你看可有不妥之处?”
他?尽力提起精神,让自己语气如?常,就好似没有什么梦欢散的药瘾,也没有伤势,这只是一个很平常的,他?想来?找她说话的日子。
闻言,沈晗霜更诧异了。
高苑瑚和王彤锦是江既白的两位母亲。
祝隐洲昨天白日里受了那样的折磨,入夜后?才刚缓过来?一两分,但她离开?后?他?不仅没有歇息,还为两位伯母写了碑文。
见?沈晗霜眉梢轻蹙,祝隐洲解释道?:“官眷们就要回京了,我想命人在那之前便为两位伯母刻好碑。”
沈晗霜明白过来?。
若这些官员的家眷们亲眼看了祝隐洲请旨为两位伯母立的碑,此事或许会在朝臣中?间走得?更深更广一些。如?此一来?,对两位伯母和江既白的名声?都有好处。
齐氏的细作身份败露,秋祈不了了之,官眷们也提前了回京的日子,之前没顾得?上此事的祝隐洲才会临时于昨夜撑着伤重的身体写好了碑文。
沈晗霜接过他?手中?的纸张,柔声?道?:“我会看的,你先进屋,别在外面吹风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祝隐洲便笑着同沈晗霜说道?:“好,都听你的。”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愉悦,像是并不考虑即将到来?的药瘾的折磨,只是来?她这里闲谈度日。
沈晗霜心神微顿——他?今日好似心情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