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之君的使者,自然不可能当真是什么只知道卖萌沙雕和搞笑的吉祥物。正好相反,在和商长殷签订了契约之后,渡鸦便已经能够在一定的程度上使用死之君的权柄。
更何况,那位站在死亡的顶点的君主殿下,对于渡鸦这一抹分魂拥有着一种根本难以想象的大方。渡鸦尽可以任意的从对方那里借来力量并使用。
虽然渡鸦用上这一份力量的时间并不多,大部分时候都在商长殷的身上充当一个精致的挂件,但是渡鸦隐隐却是有所察觉,这一份力量对于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设置过上限。
一人鸦都在心底暗搓搓的想着究竟要如何弄死对方,但是有鉴于商长殷毕竟还在这里,于是他们维系着一种假模假样的、表面上的平和。
这一支各怀心思的小队,终于是踏上了前往汤山的路。
***
半夏对于汤山的熟悉,绝对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汤山上平日几乎没有什么人来,既然如此,当然也就不存在什么能够正常的供人行走的路,甚至是能够姑且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参考和判断的路标都没有。
如果给一个对这里毫无所知的人来了的话,那么除非他能够生出双翼,升上空中以避开这层层的阻碍,否则的话,唯一将会迎接的结局不过是最终迷失在山林当中,不会再有第二种可能。
但是半夏就像是拥有着一双专属于汤山的眼睛,她脚下的每一步都走的毫不迟疑。
“我其实平日里,并没有在汤山上见过妖魔。”半夏同商长殷解释,“所以突然让我给您带路,我其实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但是,半夏知道,当自己走在汤山上的时候,她会近乎于本能一般的明白,她应该朝着哪个方向去走。
于是柳浮生提出一个假设来。
“半夏姑娘看起来,的确是拥有仙缘的。并且这缘分,就应在汤山上。”他说,“你的那些那些直觉,或许便是汤山对你发出的预警。你以往在这里踏出的每一步,最终所通往的全部都是【正确】的方向。”
“既然如此,要不要尝试着向着你的直觉和本能所指引的道路的完全相反的方向去呢?”柳浮生问,“这样的话,说不定就能够抵达那个汤山并不希望你去到的地方,并且遇上一些汤山不愿意让你遇见的东西。”
而那些东西,除了妖魔之外当然不做他想。
渡鸦站在商长殷的肩膀上,闻言朝着柳浮生去看了一眼。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渡鸦从这个一直以来看上去都极为无害并且气质翩然的人类的身上,察觉到了某种逸散而出的、扭曲的恶意。
但是那恶意不过是片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对于自己的存在隐藏的极好。
然而这当然瞒不过渡鸦的眼睛。
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注视了那面上依旧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柳浮生一样,朝着商长殷凑了凑,轻轻的啄了一下他的耳朵。
【那个人类有问题。】渡鸦透过契约,这样同商长殷说。
【没关系。】商长殷同样通过契约回答他,【我注意到了,先放着看看。】
柳浮生或许是真的把他当成那种最常见的、连脑子都没有的纨绔了,甚至连行为逻辑都懒得去考虑。
只凭借一个名字、一点似乎是虔诚的态度,可没有办法打动七皇子殿下,让他点头允许某人追随在自己的身边——如果真的那么好说话的话,那么帝都的很多善于钻营之辈才当真会狂喜。
谁都知道这位七殿下是怎样的受到皇帝、皇后以及太子的宠爱。不,那样的程度仅仅只是用“宠爱”来形容的话,程度都有些稍显不够了,而应当用“溺爱”来表述才对。
只要商长殷愿意帮他们说上一句——哪怕只有一句,都必然是大鹏一路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青云路。
然而他们最终却发现,这位七皇子殿下实在是太难以接近了。他看起来不打算和任何人打好关系,也根本不会去看任何人的脸色。
请他帮忙说话?那也得让自己先能够把话递到七皇子的面前再说。
所以,柳浮生居然这样轻轻松松的就能够得到一个来自商长殷的允许,放在所有对这位七皇子殿下稍稍有些了解的人都会为此而感到匪夷所思。
不过,若是这原本便是商长殷的有意为之,想要将对方放在身边观察的话,似乎又应该另当别论了。
商长殷和渡鸦的对话不过是这么两三句。另一边,半夏采取了柳浮生的建议,开始刻意的朝着与自己的感觉完全相反的方向前进。
和先前顺顺利利的、仿佛前路尽通毫无阻碍,甚至是连日光都透过林间的枝叶投下斑斓的影子,为她铺出了走向前方的路不同。当半夏选择了这样走的时候,她明显察觉到有不知从什么地方刮来的冷厉的风,像是刀子一样割划着她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
可是当半夏低头去确认的时候,却又分明看见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腕完好无损,仿佛先前那些不过全是她的错觉而已。
越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进,半夏便越是觉得阴冷和森然。她的耳边开始若有若无的传来一种隐约的叹息声,让半夏觉得自己后背发毛。
她下意识的想要去请求来自商长殷的帮助。
“仙人哥哥……我有点怕。”
她这样说着,怯怯的伸出手来,想要去抓住商长殷的衣角,以从这样的行为当中汲取到一些力量。
只是在真正的抓住一些什么之前,却是半夏自己先微微愣住了。
她看着自己袖口上的那一团非常明显的污渍,露出了极为不解的表情来。
这是什么时候沾上去的?
她怎么……
完全没有印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