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骂张老蔫,自然就有人为张老蔫辩解。
“按理说,这人去了最起码要在家里停七天的,今儿可没到日子,是昨晚上族长临时决定今天出殡的,张老蔫不知道,那也不能怪他。”
“就是就是,张小忠去城里找他哥张大忠回来奔丧,这还没到家呢,他俩是族长的儿子,都没来奔丧,张老蔫没来,又能咋地?”
“唉,我们听了族长的话,硬是没下地收麦子,这两天光顾着嘲笑收麦子的顾家人了,谁能想到老天爷真能下雨?一晚上冒着大雨好不容易收了点麦子回来,大早上的还得冒着大雨去送殡,谁来心疼心疼我们?”
有人提起被泡在地里的麦子,大家伙心里都不是滋味。
送殡的妇人们开始嚎哭,不是哭死去的六叔婆,而是哭自家没收回来的麦子。
汉子们也红了眼圈。
村里富裕的人家能有几户?
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不就为了地里的那点收成?
现在全没了,搁谁心里能舒服?
“也别怪人家张老蔫不回来奔丧了,前日我看到张老蔫了,他不是娶了个二房么,那二房也有十几亩地,张老蔫和他大儿子忙着给二房收麦子呢,人家才是真聪明,不管下不下雨,总有一边能保得住。”
“二嘎娘不是还为了收麦子的事跟族长吵起来了么?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听二嘎娘的。”
“下雨这事可是张老蔫的干闺女先说起来的,你当初咋不听那丫头的?”
说来说去,又把这件事扯到了立秋身上。
郑氏好奇地问立秋:“妮儿,你是咋知道老天要下雨的?”
立秋抿嘴笑:“我都说了,是老君庙的南风道长说的,长安哥不是在帮着道长修缮老君庙嘛,道长看他人品端正,踏实肯干,就把这老天要下雨的事情告诉了长安哥,想着叫长安哥跟大家伙说一说,也算是功德一件。”
这回没人反驳立秋,也没人再说顾长安是个赖子。
人家那么神的道长都说顾长安人品端正,他们非要说顾长安是个偷鸡摸狗的赖子,那不是在跟老天爷作对?
再说了,一得知这事,小两口就赶紧劝村里人收麦子,是族长叫他们不许收,他们也没法怪人家小两口。
要怪,就只能怪自己的族长不长眼。
六叔公撑着伞,跟在棺材后头,根本就没听到身后族人的抱怨。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滑,缓缓登上山路,浑浊的老眼一直盯着
那口漆黑的棺材。
贞娘说,他们虽然年纪大了,可离着去见阎王爷还好些时候呢,这棺材过几年再准备也来得及。
到时候叫儿子女儿细细寻访,寻一副上好的双人棺,他们两个躺一块,下辈子还做夫妻。
可棺材还没找到,贞娘却先撇下他走了,这副棺材,还是临时去镇子上的棺材铺买的。
镇上的棺材铺能有什么好棺材!
委屈了贞娘。
若不是贞娘去得仓促,若不是忽然就下了这场大雨,贞娘身为张氏族里的宗妇,身后事怎会这么潦草。
瞧瞧这些来送殡的,一个个都哭丧着脸,好像死的是自家的老娘,其实他们的眼泪不是为贞娘流的,而是为地里那不会说话的麦子流的!
几亩麦子怎能和他的贞娘比!
哭吧哭吧,最好叫他们的麦子都泡烂,这样他们会哭得更惨,他就当这些人是为贞娘哭的。
往后瞧了一眼,张老蔫家竟然一个来送殡的都没有,六叔公的脸色就更黑了。
好个张老蔫,这是摆明了要和他过不去呀。
仗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