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侧耳细听,于喧嚣中,听到了一丝异响。
这响动好像是从天边传来的,又好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犹如鼓槌重重地敲击在鼓面上,打得人心口都跟着发闷。
“哎呀娘呀!”三婶猛地拍了拍大腿,“好像是打雷了!”
是打雷了。
抬头一瞧,月亮不知道啥时候不见了。
一股凉风乍起,吹得立秋打了个喷嚏。
“打雷了打雷了!”
孙大娘丢下瓜子,拉着三婶往看热闹的顾氏族人中间跑。
“快去院坝收麦子呀!”
因这两天没下雨,村里人收了麦子,大多晒在院坝上,孙大娘一声喊,大家发了疯一般往院坝跑。
可不能让麦粒泡了水,不然他们就白忙活了。
河滩上的张氏两房人起初还不知道顾氏族人为啥疯跑,待他们安静下来,才听到云层中的滚滚闷雷。
“要下雨了?”
“立秋那小***没说谎,好像真的要下雨了!”
“放屁!”胡氏捂着受伤的手大声骂,“这哪儿是那个小***说的,她算个屁,一个白眼狼,还能有这么神?这是人家老君庙的道长说的!”
“你管是谁说的呢,”张老狗的婆娘郑氏冷笑,“反正你们都听族长的话,不肯下地收麦子,等这场大雨过了,你们就等着哭吧!”
这几日,顾氏族人和附近几个村的乡亲们风风火火地收麦子,不少张家人就跟着着急。
他们不敢不听六叔公的话,一方面觉得六叔公说得没错,往年这个时候都不会下雨,咋就偏偏今年会下呢?
一方面又怕真的把麦子收回家,老天不下雨,没人承担这个损失。
谁知道老君庙的臭道士说话算不算数呢?
万一那道士跑了咋办?
也并不是所有的张家族人都听六叔公的话。
像小姑婆所在的张家六房,早早就把麦子收回了家。
还有些张家人想出了个万全之策,地里的麦子收一半,留一半。
这样不管下没下雨,南风赔不赔这个损失,他们都不算太亏。
比如张老狗家,就收了一半的麦子。
郑氏才得意地跟胡氏嘚瑟着,就被张老狗踹了一脚:“死婆娘,还等着干啥!还不赶紧领着媳妇去院坝收麦子!我领着儿子下地再去割一波麦子回家,赶在落雨前,能抢回来多少麦子是多少!”
张家二房人都醒过神来,眨眼之间就跑了个精光,只留下披着一件破衣裳的刘氏,光着一只脚站在河滩上,跟张家大房的人大眼对小眼。
“六叔,”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六叔公,“咱们咋办?要不要去收地里的麦子?”
云层里的雷声越来越近,风也越来越大,吹得六叔公的胡子都往上飘。
“你说呢?”
那人讪讪地笑:“收?”
“收个屁!”六叔公抬手就给了那人一巴掌,“挨家挨户通知下去,天一亮,就送我家贞娘上路!”
有人不情愿,大声质问六叔公:“那家里的麦子咋办?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麦子烂在地里?”
“我不是给了你们一晚上时间?这一晚上不够你们收麦子的?”
一晚上时间哪够啊。
立秋乐得差点笑出声来。
为了送六叔婆出殡,六叔公都不给张氏族人活路,以后必定会遭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