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云落得很低,已经压到了半山腰,让人喘不过气,看样子不久后就要降下一场声势浩大的冬雪。
白桦树彼此相连,扎根于此,寒风呼啸而过,卷起枝上早已枯黄的叶片,吹向不知名的远处。
树林深处,落座着一所庄严肃穆的古宅。
穿过开满白色山茶花的走廊,来到用来修行的道场。
偌大的道场内,高挂着写有“明镜止水”四个大字的牌匾,一位老者身穿黑色羽织负手而立,他的两鬓已然花白,饱经风霜的面容上,却有一双如鹰隼般凌厉的双眼。
“从今天开始,由老夫来指导你学习剑术。”
老人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跪在面前的小女孩,他的眉头紧锁,俨然一副浓浓的不悦之色。
“老夫名为斋藤信彦,将传授你毕生所学,日后称呼我为“先生”即可。”
照常理来说,传道授业是要被尊称一声“师父”的。
可斋藤信彦瞧不上这孩子。
迟钝、木讷、羸弱。
是他对这个孩子的第一印象。
女孩一头淡蓝色的长发被简单的束在脑后,她的身材瘦弱,即使穿着宽大的马乘袴,也难掩那单薄的身形。
面色惨白更是,毫无血色,眼睛周围也有些陷坑。
八坂玉霄面无表情,金色的眼瞳黯淡无光,她抬头望着老人的眼睛,从喉咙里发出几个生涩的音节。
“先生。”
如同人偶一样,玉霄弯下腰,动作僵硬地对着老人叩头跪拜。
斋藤先生没有回话。
他从一旁拿起竹刀,当着玉霄的面为她演示了一遍学习剑道最基础的素振。
随后把竹刀丢到玉霄面前,沉声说道:“重复我刚才的动作,每天至少练习一百次。”
玉霄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拾起竹刀,握着刀柄的双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这柄竹刀,比她的身体还要长上许多。
模仿着斋藤先生的动作,玉霄吃力的挥起竹刀,还没有进行第二次动作,手腕上就重重的挨了一下。
“啪!”
竹刀瞬间掉在地上。
斋藤先生手持戒尺,严厉地训斥道:“错了!不准用右手捞剑,重新再来!”
仅仅只是观看了一次就要做到动作上完全正确,这对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来说,未免太过严苛了。
——可玉霄不是普通的孩子。
她必须得做到。
不仅要做到,还要做好。
“是。”
即使被打,玉霄也没有任何反应。
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她不吵也不闹,安静的捡起落在地上的竹刀,继续进行练习。
于是每进行一次挥刀,玉霄就要挨一次打,哪里犯了错,斋藤先生就打哪里,绝不会因为她是个孩子而手下留情。
拖着本就虚弱的身体,还要忍受手上的剧痛,玉霄的脸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汗水染湿了额间的发,几缕发丝黏在脸上,看上去憔悴又令人心疼。
她不会叫苦,也不会喊累,只是漫无目的的重复着挥刀的动作。
直到最后实在是承受不住了,玉霄脚下一软,一声不吭地昏倒在地上。
见此,斋藤先生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
这孩子实在是太弱了。
如此蠢笨,毫无天赋可言,根本就不是学习剑术的料!
同龄的孩子无论哪个不比她强?
如果不是看在八坂正治和近藤先生交情颇深的份上,身为“无我”流派免许皆传,斋藤信彦绝不可能亲自()
教导玉霄学习剑术。
他不屑地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开了道场,正好在走廊上撞见了八坂正治。
男人留着淡蓝色的短发,面容俊美,浓墨似的剑眉下,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他的鼻梁英挺,薄唇带着一丝谦恭的笑。
正治对着老人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斋藤先生。”
老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必同我行这些虚礼。”
“既然已经应下了你的请求,我斋藤信彦必当遵守信用教导这孩子。”
“只是那孩子根本不像你所说的那样聪慧,反倒像个木头一样,连简单的素振都做不好。”
凭心而论,斋藤先生心中是有怨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