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躺在稻草铺成的床上,盖着露棉絮的旧被子。
原主的记忆里,蒋氏向沈奶奶讨要一张床给病人睡。
沈奶奶恶狠狠地诅咒道:“还病人!死人还差不多!
就睡地上,省得死了还要挪床,脏了我的床!”
这会看着沈父青白憔悴的脸,掀开带血迹的棉被,只一眼,凭沈冬素的医术能肯定,沈父的右腿保不住了。
膝盖粉碎,整个小腿黑紫坏死,已经感染,再晚点截肢,命都保不住。
她心中一叹,沈林钟还以为父亲的腿能保住,为筹救父的银子,才自卖自身。
却不知,沈父的腿早在被砸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保不住了。
思及此不禁想到那李大夫,他到底是怎么跟沈母说的?十两银子能保住腿?
骗人的庸医?还是他会做截肢手术?
自己到是能给沈父做手术,只是没有工具,连一把手术刀也没有。
小心翼翼地给沈父换了衣裳,就听沈仲阳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娘,李大夫来了!”
“银子真凑齐了?”一个语气高傲的老者道。
蒋氏忙跑去迎接,讨好地道:“您放心,十两银子,一文不差。
只要您救活我当家的,立即奉上。”
说话间三人进屋,蒋氏瞪向沈冬素:“端热水来。”
那李大夫三角眼,山羊胡,佝偻着腰,面露嫌弃地看一眼这个临时的家。
趾高气昂地对沈冬素道:“再烧一盆炭火来。”
天气才入秋,就是入夜也用不着烧炭,沈冬素还想问原因,就听蒋氏道:
“听大夫的,快些。”
她扭身出门的时候,发现沈仲阳背着医箱,手里拿着一个沾有血迹的锯子。
灵光一现,她不敢置信地问:“李大夫,难道你要拿这锯子锯掉病人的腿?”
此言一出,蒋氏的脸色变得雪白,颤抖着唇道:“李大夫,您说过的,我当家的腿能保住!”
那李大夫冷哼一声:“当天若有十两银子,老夫还能保住他的腿。
这都三天了,大罗神仙也保不住他的腿,不锯掉,连命都没了!”
蒋氏差点昏倒,沈仲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乞求地说:
“大夫,求您想想办法,保住我爹的腿!”
李大夫转身要走:“那你们去找神仙吧!”
蒋氏软软跪下拉住他的衣摆,求道:“好,我们不保腿,求您救我当家的命!”
李大夫冷笑一声:“早这样老夫都锯完了。”
说完粗鲁地掀开被子,嫌弃地对蒋氏道:“脱了他的裤子。”
吩咐沈仲阳:“拿我医箱的烈酒,擦干净锯子。”
又对站在门边的沈冬素道:
“快去烧炭盆。腿锯了得立即烙肉封血,慢点你老子就活不成了。”
蒋氏恨恨地骂她:“你傻吧了?快去啊!”
沈冬素只觉眼前的一切,不像发生在人世间,而是在野蛮、残酷的屠宰场。
一个大夫三言两语就决定了拿锯子来给病人截肢,而病人家属竟然就这么同意了!
锯子锯掉腿,再拿烈火烙肉。
尔后,听天由命。
活下来是大夫的功劳,活不下来是病人命该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