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罗尔已经很老了,伊莱娜记得比尔上学时就是埃罗尔在送信。那时候埃罗尔还不像现在这样老是动不动就撞在玻璃上。虽然埃罗尔不是一只聪明的猫头鹰,但以前他还是很有活力的,每次伊莱娜去猫头鹰棚,埃罗尔就会凑过来要吃的;他还常常主动请缨要帮伊莱娜寄信,如果伊莱娜没有选他而选了其他的猫头鹰,他就会生气地啄伊莱娜的手指。不过埃罗尔不太记仇,十分钟之后他又会开开心心地从伊莱娜的手心里吃饼干了。
埃罗尔开开心心地吃完了这碟小饼干,叽叽喳喳地围着伊莱娜飞了几圈,还差点掉到地上去了。
伊莱娜端着碟子回到餐厅的时候,比尔指着西里斯的手背认真地对他说他可能要长羽毛了,卢平还忍着笑问他有没有想要送信的冲动。但是显然西里斯的智商也逐渐回笼,他怀疑地看着比尔和卢平,不肯相信所谓的“副作用”。
“哈利还好吗?赫敏写信告诉我哈利很不开心。”伊莱娜打断了三个格兰芬多男人正在进行的“谁是医生”的游戏,问起了今天的父子谈话。
“唉,哈利心情很不好。学校一大半的人都认为他是说谎精或者疯子。要是换成我,也不能保证自己的状态比哈利好。我们只好劝他冷静一点,有烦心事一定不要自己扛着。”卢平说。
“而且哈利还被那个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关了禁闭。呵,魔法部的爪牙!”西里斯冷笑了一声,听起来有点像某种犬科动物的咕噜声。他突然又露出失落的神色,说:“哈利急切地想知道我们的工作做到哪一步了,伏地魔怎么样了。他还在报纸上看见了斯多吉·波德摩的事情,可是我什么也不清楚,根本没法告诉他。”
“你本来也不应该告诉他这些!”莫丽气鼓鼓地说道。
“大脚板,耐心一点。往好处想,至少现在没有人遇害,除了可怜的斯多吉。”卢平温和地安慰起了他郁闷的朋友。
“我觉得等我们调查清楚了那道‘一级保密门,我们就可以大概知道神秘人最近在干什么了。”比尔说。
“而我们现在只能耐心等待。”韦斯莱先生说,好像给这个话题画上了个句号。
晚饭后,伊莱娜先是心不在焉地弹了一小会儿布莱克家那台过于奢华的老钢琴,然后又随手从箱子里拿了一本书,心神不宁地坐在沙发上翻看。
《童年》?高尔基?
名字不错,希望是一本记录美好童年的书。
伊莱娜·怀尔德小姐怀着期待的心情打开了她人生的第一本前苏联小说,期望从书本里汲取一些快乐的能量。
半个小时后,怀尔德小姐气鼓鼓地合上了书,书页发出的巨响把屋子里的其他人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伊莱娜?你还好吗?”韦斯莱先生问道。
“我没事。”伊莱娜挤出了一个微笑,深呼吸了几次,试图保持平静,“就是这本书,太让人不好受了。”她刚才看到第四章开头,就已经很生气了。她看到主人公阿廖沙的外婆在上帝面前祈祷,她就忍不住感到心酸。她垂头丧气地给其他人讲了主人公阿廖沙悲惨的身世:早逝的父亲、痛苦的母亲、专断暴躁的外祖父、善良却总是挨打的外祖母等等。她把书递给了颇为感兴趣的韦斯莱先生,决定还是早点回房休息。
回到房间,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毫无精神地洗漱。洗完脸后,她打开手提包像找被自己冷落了大半天的新手机,然而包里那本最后塞进来的相()
册十分碍事,她只好把它抽出来放在一边,然后在手提包里一顿翻找,终于在即将暴走的时候找到了那个小小的金属盒子。
fine,除了移动运营商,并没有人找她。
显然,怀尔德小姐还没有彻底从头痛头晕中恢复过来,不然她就会保持冷静,记起两个月前她刚来格里莫广场12号的那天曾对自己说过,聪明的女巫要善用飞来咒。
她合上手机,余光瞥见了梳妆台上那本相册。伊莱娜都不记得自己上次打开相册是什么时候了。她在霍格沃茨拍了不少照片,但是毕业后进了大学也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根本没有留下什么照片,除了大学毕业照。
相册紫色的封皮都有点褪色了,伊莱娜翻开相册,看见了多年前她用钢笔写在扉页的一行小字:“e.a.怀尔德私人物品,未经允许,请勿翻阅。”
她忍俊不禁地摸了摸一行稚嫩可爱的笔记,仿佛看到自己皱着眉头认真地书写的样子。嗯,有点傻气。
伊莱娜要是足够聪明,就应该把相册从中间打开,那样她就可以看到一整页的魔法相片,相片里面的小人都在快乐地活动着。可是某一种不可言说的心情指使着她翻开了相册的第一页。
第一张照片是刚出生几个月的她,在摇篮里安稳地睡着,金色的头发打着可爱的小卷;
第二张照片是她一岁的生日宴会上照的,她头上带着纸做的王冠,正兴致勃勃地去吹蜡烛。雷蒙德和杰拉尔丁站在她两边抱着她,但两个人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第三张照片是杰拉尔丁蹲在地上和她说话。她们在家附近的湖边上,微风把伊莱娜的白色小裙子的裙角吹起来,母女俩深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伊莱娜一时分不清照片里那个穿着印花无袖背心和喇叭裤的年轻女人到底是谁了。她觉得那只可能是自己,因为她从未在杰拉尔丁脸上看见过如此温柔的笑容,可是她迟钝的大脑又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孩子。
但如果那是杰拉尔丁,这……怎么可能呢?这张年轻、充满爱意的面庞和今天中午伊莱娜在餐厅里见到的那张精致冷漠的面庞重合在一起,让伊莱娜觉得头晕目眩。
坐在梳妆台前的伊莱娜,无言地盯着镜子。镜子里有一张她很平时很喜欢的脸;但是今天她突然发现这张羸弱、美丽的脸和她母亲的脸无比相似,相似到让她觉得很陌生。同时她又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她是第一天才知道她和杰拉尔丁长得像吗?
她感觉耳边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在不停地低语:“你是我完美人生的最大耻辱。我生的三个女儿中,只有你是古怪的、不正常的、疯疯癫癫的怪胎……怪胎!”
镜子里的脸——伊莱娜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她还是母亲——在对她说话,形状姣好的唇瓣一张一合,吐出来的话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扎进了伊莱娜的心口。伊莱娜觉得太阳穴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她将手里的照片朝镜子里那张不知道属于谁的脸扔过去。然后她又拿起手边的口红,颤抖又急躁地把镜子里的脸涂掉了。口红完美的切面因为她粗鲁的动作变得粗糙不平,边缘挂着许多细小的碎屑,整个膏体都被拦腰折断了。
她看着镜面上的一片红色,竟然暗暗感到一阵发泄后的痛快。但是这种快乐转瞬即逝,悲伤、愤怒与自我厌恶排山倒海而来,重新淹没了她,让她几乎没法坐稳在椅子上。她低下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崩溃地哭了起来。口红从梳妆台上滚下来,在地毯上留下一道刺眼的污渍。
她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她母亲这样厌恶她?
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母亲不像赫敏的母亲那样爱自己的女儿?
为什么梅林和上帝要这样捉弄人,给渴望()
正常的母亲一个不寻常的女儿?
为什么伊莱娜·怀尔德是杰拉尔丁的女儿?
既然成为了杰拉尔丁的女儿,为什么还要赋予她魔法的天赋?
要是她只是一个没有魔法的……
【你知道的,她讨厌魔法。你对于她来说就是怪物。】
伊莱娜在心里对自己说。
【所以不管你多漂亮、多聪明、多优秀、多么惹人喜爱,她都不会喜欢你。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她早就抛弃你了,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在乎她?】
【你太可悲了。】
【有这么多人喜欢你、爱你,你为什么还要在乎那一个人的看法?】
【继续你的生活吧。看看你所拥有的。】
伊莱娜不断对自己说着畅销心灵鸡汤里的金句。但是这些在平时让伊莱娜获得顿悟的语句却毫无说服力。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凭什么?为什么?
我以前那么爱她。
我都这么好了,她凭什么不喜欢我?
她为什么非要爱我?我又为什么非要得到她的爱?
那颗好强的心在伊莱娜的胸腔里像疯了似的跳动着,拼命地为这具被激烈的情感所统治而逐渐感到不堪重负的瘦弱身体输送氧气。她像一个即将爆炸的气球,各种情绪在她的身体里肆虐,超过了她所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