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盏的心中涌起难言的情绪。
其实并不是完完全全的生气,更多的是酸涩。
像是不小心咬到了一颗还未红透的梅子,酸味先在牙齿和舌尖绽放,进而通过味蕾,游向全身各处,最后归拢到心房,引起隐隐的余悸。
他不想陆惊池伤害自己。
他愿意上钩的。
骂完人的少年似乎还是不解气,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下头仔细观察着陆惊池的指尖,从陆惊池的视角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少年倾身时露出的后颈。
白皙,脆弱。
像是初生的山荷花。
清澈纯白,被雨一淋,便变成了透明的晶莹,空灵得让人觉得下一秒就会在视线中消失。
陆惊池的眸色暗了下来。
苏盏握着陆惊池的手,让他冲了会儿冷水,何姨也把烫伤药拿来了,好在陆惊池的手指上并没有起水泡,还算好解决。
何姨默默看了眼气氛有些奇怪的两个少年,把“我来帮忙处理伤口”吞进了肚子里,把药膏递给苏盏。
苏盏接过,拆了根棉签,旋开药膏,挤出一点,粘在棉签上,然后抹在陆惊池的指尖上。
少年神色认真,动作轻柔,像是在做什么让人无比紧张的事情,陆惊池甚至能够感受到因为距离拉近,少年的清浅呼吸时不时地落在指尖上。
原本因为上了药而略微有些刺痛的伤口便被忽略,反而让他在意起少年偶尔停留的气息来。
像是摇摇欲坠的蝴蝶,枯败的树枝万分期许着蝴蝶能在他枝头落下,最好和他一起在落日的余晖里一起逝去。
少年的睫毛颤了颤,心中突然涌起潮水般的怏然。
为什么,想到自己会拉少年和自己坠落,心中会突然掀起波澜,感到茫然无措和悲伤难过?
陆惊池想不通,但是心中的悸动在提醒他,这不是幻觉。
是事实。
藏在阴影中的蛇终究按耐不住,靠近猎物,却发现猎物过分惹眼,想要占为己有,却怕猎物生出逃跑的心思。
不忍一口吃掉,又不忍看着猎物哭鼻子落泪,便只能笨拙地贴贴猎物,想要伪装得再和善一些。
要是猎物乖乖上钩就好了。
可是明明上钩了,为什么心里会感到无措?
不,不是罪恶感。
陆惊池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情绪。
何姨站在一旁,有些尴尬地说:
“小少爷,这事怪我,我不应该让陆少爷做这些事情的。”
何姨显然是听到了少年吼出口的那一句“对不起你个头”,苏盏自觉有些丢脸,松开陆惊池的手,说:
“没事,这事和您没有关系,是他自己脑子有坑。”
何姨:“……”
她更尴尬了一些,好在陆惊池开口说:
“是我自己不小心,厨房难免会磕磕碰碰,和您没有关系。”
两位少爷对她一个比一个客气,让何姨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心里的愧疚确实没有了。
她的心中其实更加偏袒苏盏,苏盏毕竟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知道苏盏的脾气,苏盏是把陆惊池真的纳入一家人了,所以才会关心陆惊池。
看来,她也要真真正正把陆惊池看成苏家人了。
但是何姨并不知道的是,她理解的“一家人”可能和苏盏心中的“一家人”有点偏差。
何姨离开后,苏盏看了眼陆惊池,哼了一声,把手里的药膏和一包棉签塞进少年没有受伤的那只手里,转身就走。
陆惊池还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
可苏盏并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