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在想到这一层的时候,安森并没有想到克洛德·弗朗索瓦因为地位变化而带来的心境变化,而老倒霉蛋卡尔则成了他“考虑不周”所付出的代价。
不过抱怨归抱怨,自己究竟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卡尔·贝恩还是心里有数的;该发的牢骚一个不能少,该干的事情都必须通通解决掉,这才是一个合格的打工人应有的心态。
更何况以他那“丰富多彩”的背黑锅血泪史,什么样的甲方没有遇到过,什么样的上司没有经历过;见多识广的人,早已忘记了什么是大惊小怪。
既然自己的身份是顾问,而克洛德·弗朗索瓦并不想听一个克洛维人予以的军事建议,那他就只要在恰当的时机,提出一些合情合理的建议和提醒就足够了。
剩下的,就只有祈祷。
祈祷自己的“新客户”,比之前所有的甲方和上司都要幸运。
“…因此,虽然帝国在攻克登巅塔要塞后再没有任何继续入侵的迹象,但我仍不赞成您继续将()
战线向西推进。”
打算做最后一次努力,或者说破罐破摔的卡尔·贝恩,无比诚恳的向对面脸色阴沉的克洛德·弗朗索瓦沉声道。
“这不仅会延长我们的补给线,压缩战略上的迂回空间,更重要的是敌人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攻破了登巅塔要塞——远远超出了我们战前计划的至少一个月的时间,同时让对方占据了一个稳定的前进基地。”
“按照最基本的军事原则,一旦前提出现变动,计划也必须随之改变,而我们现在所有的计划,都是在为差不多二十天后的总决战准备的。”
“因此我的建议是,暂时停止前进,看看对方的态势,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
为了确保这不会伤及对方的面子,“干涉”瀚土军团“独立自主”的军事行动和计划,他特地找了个对方空闲的时间,进行两人间的私下会晤;语气也是非常的婉转,比对某个混蛋时要温柔一千倍。
但再怎么“温柔”,也不等于对方就一定会领情。
“我亲爱的卡尔,您说的这些我何尝又不明白。”克洛德·弗朗索瓦深深叹了口气,显得十分无奈:“但现在的问题是,就算前面有危险,我也不能停下!”
“为什么?!”
卡尔一脸的震惊,这世上还有故意想送死的?!
“为什么,因为我是瀚土国王,而且是弗朗索瓦王朝的第一个国王!”克洛德用力捶着胸口:
“因为我手下有一群不服管教,想要有个王国却不想有个国王的臣民,有几个实力雄厚,随时都能推翻我的权贵!维瑟尼亚,艾曼努尔…他们是因为帝国的威胁才不得不向我屈膝,而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向弗朗索瓦家族下跪臣服!”
“哪怕是为了他们,我也不能有丝毫的软弱——因为对心怀叵测的叛徒和极端狂热者而言,冷静和懦夫基本上是同义词。”克洛德冷笑道:
“在这方面,艾登大公应该比我更有经验;所有不够强硬的艾曼努尔公爵,统统被造反的封臣们砍了脑袋。”
“可我们还没做好准备呢!”卡尔摊了摊手:
“我理解您的苦衷,但现在真的不是进军和决战的最佳时间——敌人刚刚攻克要塞,并且以逸待劳;如果我们不改变计划,就意味着主动权完全被对面握在手里!”
“并且帝国远征军实力雄厚,机动性极强,如果任由他们随意行动去挑选战场,局势将对瀚土军团极其的不利!”
“关于这一点,请原谅我不能完全赞同您的看法。”
克洛德·弗朗索瓦微微蹙眉:“据我所知,帝国的主力军团都在和克洛维对峙,根本无法抽调出足够的人手;甚至连派来的统帅也是已经退休了的皇室成员,外加几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根本不足以和真正的帝国精锐相提并论。”
“更何况,之前风暴师在礁石镇和卡林迪亚港两场战斗,不也都轻松获胜了吗?”
“那些是意外!”卡尔的嘴角微微抽搐:
“一方面固然是有敌人的轻敌的因素在里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有诸多客观因素限制了帝国的发挥,才让风暴师赢得那么轻……”
“请等一下。”
克洛德突然抬手打断了卡尔,表情有些不太好看:“尊敬的卡尔·贝恩阁下,我没有任何怀疑您判断的意思,毕竟您也算这方面的专家了。”
“但您的意思不会是“因为瀚土的军队不如克洛维,所以克洛维能打赢的战斗,瀚土有可能会输”…对吧?”
我倒是想这么说来着,说完了您能保证不会把我扔出去吗…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的卡尔一脸正气:
“绝对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英勇的瀚土战士只是缺乏现代化的()
训练和充足的武器装备,论智慧和勇敢,不输给任何一个国家!”
“但无论如何,继续进军的确是太冒进了!哪怕稍微等等,再拖几天观察一下情况,或者尽可能将正在推进的部队逐渐集结起来,就用为决战做准备的名义如何?”
“如果连这也显得太…谨慎的话,那至少留下一部分的后备军以防万一,这总可以吧?!”
卡尔已经近乎于在哀求的状态了。
克洛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道:“我会留下三个步兵师在后方保护补给线,这支部队我会交给埃纳雷斯负责,您可以和他直接沟通。”
“我尊重您的专业判断,卡尔·贝恩阁下,但我觉得这一次您也许是过度谨慎了。”
“相信我,克洛德陛下,在祈祷自己判断有误这一点上……”叹了口气的卡尔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我比您还希望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