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志正揉了揉鼻子:“苏案首,这千斤镇国诗,我拿不起来,劳烦你自己念与大家。”
“好。”
苏小小捡起墨宝,宣纸在她的手中只如一张寻常的宣纸般轻盈,并不复压塌几案的沉重。
在苏小小捡起墨宝的时候,四周变得安静,就连那些溢美之词都自发地停了下来。
满堂寂静,落针可闻,只听少女声音缱绻舒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这四句说的是春天江潮水势浩荡,与海连成一片,明月自海上升起,好像与潮水一起涌出。月光遍洒春江,随着波浪流淌千里万里,春江无处没有明亮的月光。
虽是诗词,却犹如画作。
将一幅深沉宁静的海上明月图清晰地绘制在眼前。
四句诗,便将春景江景海景月景写得细致入微又大气磅礴。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水曲折,绕着花草丛生的原野流淌,月色如霜,照进鲜花开遍的树林犹如细雪闪烁。空中的白霜和洲上白沙与皎皎月色相融合,无从区分,恍若不见。”岑志正情不自禁地低喃。
岑志正念着,不由得反复推敲苏小小的用词。
这样的景色,他不是没有见过。
他参加了多少次春分文会,同样的月下江景就见过多少次。
也不是没有写过。
文会的主题不外乎就是些,他写过的次数甚至比见过的次数还多。
可没有哪一次如能如实传神地写出这样的美景。
岑志正失落之余也安慰自己,自然奥妙,鬼斧神工,非人力可及,亦非笔墨可以形容。
可苏小小却做到了。
她不仅如实传神地写出了月下江景,甚至写得比所见所闻还要美。
这就是双甲圣前的实力吗?
岑志正神色复杂地看向苏小小,可笑他之前还担心苏小小输给杜齐晏,杞人忧天。
相行之下,陶玉磬自始至终从容平静,想来是对自己的妹妹很有信心的。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赵宝山的举人文位终于起效了,让他能够在听见苏小小声音的瞬间理解意思,并感知遣字的精妙。
前两句写江天一色,没有丝毫微小的尘土,天空明亮,只有一轮孤月高悬的瑰丽之景。
后两句用两个问句,何人最初看见月亮,何年月亮最初照耀人族,引人深思。
这深思仿佛是他想过的,天地何来,日月何来,人族何去何从。
却又达到了他没有想到的高度。
世间有东西转瞬即逝,江畔离人。
却也有东西亘古不变,仲春之月。
百年之后,他跟苏小小都将化作一堆白骨,于时间长河中转瞬即逝。
可他们留下的诗词文章,将让他们的名字于时间长河中历久弥新,灿若星辰。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相比其他人敬佩中带着惊讶的神情,宋清池并不惊讶。
毕竟,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了。